在飞机上,裴思言强迫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简小兮,隔着云雾,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只听见她在悲伤地呼唤着自己:思言,思言……仿佛自己再不赶去,就再也见不着了一样。
到了成都,已经是上午十点,由于地震的原因,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裴思言给李一白发了个短信,也告知了公司,就开始想办法赶去汶川,原本想要打车,可大街上出租车都很少见,如此大的地震,虽然对成都没有造成极大的破坏,但对人的心理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这种时刻,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人太远。
而去汶川的客车也已经停开,把裴思言急得不行,所幸后来遇到了一队即将奔赴汶川的武警官兵,搭上了他们的车,才朝着汶川正式行进。
汽车颠簸着前行,越到后面,道路就毁损的更厉害,以致车辆完全无法前行,只能徒步前进,沿途碰到一些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全都是惊恐木然的表情,说是汶川县城已基本全部倒塌,自己的家也没了,因此不顾山石滑落,提心吊胆地摸出来,准备去投奔亲戚。
裴思言的情绪已到了极点,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只需要轻轻一弹,就会立即断掉,跟在武警的后面,一声不吭,闷着头走路,天上下起了雨,像是在为这一场灾难哭泣,所有人的面容都是严肃的,心情都是急迫的,除了偶尔核对一下路线,几乎没有人说话。
终于抵达了汶川县城,呈现在裴思言面前的,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一些先头抵达的救援部队满脸疲惫,仍在努力坚持,而劫后余生的人们,则在哭喊着寻找自己的亲人,一向生活平静的裴思言,面临着人生中第一次无比巨大的震惊和哀痛,浑身如陷入冰窟中。
同来的武警接受了命令,分别到不同的地方参加救援,裴思言问明了哪一队到孤儿院附近,就跟在了他们的后面,踩着碎石烂瓦前进,到处都是一面触目惊心的景象,令人不禁掩面流泪。裴思言大声地喊着简小兮的名字,所听见的只是空旷的回音。
找了大半天,裴思言的嗓子已经哑了,却还是坚持着,见到哪里需要帮手就跟上去救人,希望搬开水泥块,看见的就是简小兮,哪怕是缺了胳膊少了腿的简小兮也行,只要……只要简小兮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看见自己,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可每一次,看到被救出的人,有一些欣喜,更多的却是失望,没有一个是简小兮,也没有一个人看见过简小兮。
裴思言的胳膊很疼,腿脚也麻木了,心中的绝望,一寸深过一寸,不知道如何抒怀,直了眼神,喃喃地唤着简小兮的名字,漫无目的地走,步子轻而缓,似乎简小兮就被隔了在下面,一个不注意,就会踩蹋了碎石,压着了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小心踢着了一块石头,发出一阵滚动的响声,随即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哎,快来帮忙……”裴思言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裹着雨衣,正在冲自己扬起右手,五个手指已经看不出任何颜色,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却来不及多想,就赶紧奔了过去。
只见其所在的地方,已经挖开了很大的一个洞,底部的土石里露出一个衣角,若不是有一些隐隐的条纹透出来,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如何发现的,裴思言抬眼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唤出:“小……小兮……”
面前的人停止了挖掘的动作,支愣着双手,抬起头来,忽而惊呼:“思言……思言……你……你怎么来了……”裴思言的泪水哗啦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一把抱住浑身污泥的简小兮,使劲儿贴近自己,似乎要将她挤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简小兮也哭了,仿佛一个人坚持了许久,此刻看见了支撑,才一下子软了下来,来不及多说,似乎只温存了不到十秒钟,就推开了裴思言,急切地说:“思言,快帮我把这挖开,这是笑笑的衣服,我总听见她在叫我……”
裴思言也不顾得说什么,赶紧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搬开那些石块,并呼唤着笑笑,却总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心底一沉,只怕简小兮是受惊过度,形成了幻觉吧。
有了裴思言这个男人做主力,笑笑的小身子很快有大部分露了出来,头部部分却压着一块断裂的石板,裴思言借口角度不对,让简小兮让开些,自己慢慢地掀起了石板,无力地丢到了一边,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闷声说:“小兮,别看,转过去……”
简小兮一下子呆了,突然一把推开裴思言,看了笑笑一眼,随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笑笑……”就一头栽了下去,裴思言接住了她,泪水直流,将她抱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使劲地掐着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