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都虞官居几品?”

“回陛下,吕都虞乃殿前司长官,兼任两河防御使,位列正三品。”旁边,自己所亲信的侍从怀恩说道。

正三品。前线武将在往来有绝密内容的信函时,其中一种传递方法是……

沈奕沉思着,脑海中勾画出正三品武职所用笏板的样子,象牙质,上宽下窄……吕承泽所呈奏折的所有字序排列也在他脑海中浮现,虚空中,那奏折带字的部分仿佛被撕了下来,一圈一圈的绕在笏板上,他逐次的看着笏板边缘展现的字。

吾近日思之,府兵短粮者众,几欲扰民,恐一味诛之不足以平,若滋事则深负陛下、陈太尉所托。故请上意,祈圣恩降旨济粮草,以慰军心——

吾,欲,诛,陈,请,旨。

吾欲诛陈,请旨!

☆、密诏

吕承泽回了府邸,这一晚睡得十分香甜,然而宫里的沈奕便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沈奕自从明了奏折的深意后,内心便掀起了惊涛骇浪,然而身边到处都是陈雍的耳目,他只能强自忍耐,不能透露丝毫。

不知道为什么,吕承泽这次决定诛杀陈雍,亲手结束这乱局,但总归是,他很可能可以不再被挟持到江南多年了。或许是吕承泽为了避免被自己杀掉的结局,决定从一开始便讨好他?这样也好,讨好比退避要好多了。

倘若吕承泽知道沈奕的想法,恐怕会立刻炸毛,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讨好。

于是这一夜安然的度过,第二天,吕承泽神清气爽的醒来,与在数据世界的混沌感不同,现实世界的睡眠十分踏实而亲切。吕承泽并不急着进宫找沈奕,他兴致勃勃的在街市上逛了逛,吃了许多街边美食,等到了下午,才磨磨蹭蹭的进了宫。

吕承泽在马上慢悠悠的行着,想到诛杀陈雍之后自己上位,就需要天天上朝了,不由得十分头疼。他现在是殿前司长官,身为负责守卫皇宫的殿前司禁军侍卫长,虽说是三品但也不用天天上朝。平时他也只是偶尔进宫守卫,巡察一下各军的情况,更多时间都用来约束训练自己在宫外的两万嫡系部众。以往他还会常常随侍在陈雍左右,最近双方日渐疏远后就不用了。

很快到了正殿广场前,吕承泽询问侍卫,得知沈奕这次在垂拱殿内,吕承泽昨天说了第二天来找他,他不好再在后宫寝殿。

吕承泽进了殿,发现陈雍手下的将领李明晖也在殿内,于是在给沈奕施了礼后,便与李明晖各自打了招呼。李明晖笑道:“承泽可跟陛下有要事相商?”

“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我也就走了。”吕承泽也笑笑说道,于是李明晖也不再退避。沈奕整理着御案上的文书,过了一会儿,方才看向吕承泽。

“吕卿,朕的派发粮饷文书已经发到枢密院,不日粮草便能就位,吕卿请放心。”

“谢陛下。”

吕承泽昨天呈的折子是私折奏本,并未在通政司抄录,粮草的事就直接下达了新的文书,交由枢密院以供备案调动。

吕承泽接过折子,打开看了看上面鲜红的“准”字,合上。也不知道沈奕有没有发现自己奏折的玄机,如果没发现也没什么影响,自己照样诛杀陈雍,只不过不能当场宣读皇帝的密旨,名声不如有皇帝授意好听而已。

沈奕看着吕承泽,心里闪过万般情绪,面上却未显露分毫。虽然吕承泽决定讨好自己了,但终究是看自己死不成,才不得已另做打算。不过马上可以结束现在的屈辱局面,吕承泽又能以另一种态度对待他,沈奕心中又忍不住的雀跃和期待。

沈奕看着吕承泽,忽而笑了笑,走到书架前抽了一副卷轴,说道:“正好,朕有事要请教吕都虞。”

吕承泽跟上沈奕,两人又走到旁边的桌案前,沈奕悠然道:“吕卿昨日所言,令朕感悟颇深,因此朕弃了《千字文》,而朕思慕将军英姿,遂临《裴将军剑舞赋》,请将军鉴之。”

吕承泽皱着眉听完这腻歪的形容,忍住从鼻孔里冷哼的冲动,看沈奕将卷轴展开。

“元和秋七,羽林裴公献戎捷于京师,上御花萼楼,大置酒,酒酣,诏将军舞剑,为天下壮观,遂赋之。其词曰:

将军以幽燕劲卒,耀武穷发。俘海夷,虏山羯,左执律,右秉钺。振旅阗阗,献功于魏阙……”

字倒是刚硬有风骨了许多,配得上豪气万千的剑赋内容。吕承泽点头:“不错,大有长进,可比之前一副病弱气的字好多了。”

李明晖见吕承泽故意夸张化的嘲讽小皇帝,便出言道:“都虞此言差矣,陛下的字只是俊秀了些,何谓病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