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疯狂上涌,她下意识就抓紧了侯梓皓的手腕,他侧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一片幽暗可又隐隐带着安抚的意味,那已经是他心底所剩无几的柔情。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了严林一眼,随即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
“喂,梓皓?”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袁建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稳健,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是个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的混蛋。
“你见过你妈妈了吗?聊得开心吗?”他状似很和蔼地询问着。
侯梓皓同样平静又温和地回答了,说见过了,说他和妈妈都很高兴,然而周乐琪却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迸出了青筋,似乎正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仇恨。
“是吗?那就好,”袁建新听起来很高兴,又继续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来?上市的工作可不能马虎啊,这边还需要你呢。”
这是在干什么?叫侯梓皓回北京?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在A市深入调查吗?
侯梓皓不动声色,成熟的男人已经有了很深的城府,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冷静思考并作出正确的决断,他很快就回复袁建新,说:“本来昨天就该回去的,没想到碰到一个同学差点出车祸,我帮了个忙受了点小伤,耽误了。”
这是主动交底混淆视听,点出袁建新早已知道的信息,从而最大限度缓解他的猜疑。
“受伤了?怎么会这样!严重吗?”袁建新的演技也很卓越,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万分焦急,简直宛若一个牵挂孩子安危的慈父,“你还能回北京吗?干脆我让惠惠和你阿姨回去看看你吧?”
精湛逼真。
周乐琪看到侯梓皓眼中泛起的冷漠,耳朵里又听到他和煦客气的话语,说他没什么大事儿,明天就可以回北京了,请袁叔叔不必担心。
袁建新于是好像松了一口气,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又虚与委蛇地嘱咐了侯梓皓好几句,这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安静。
侯梓皓的情绪也经历了很大的波澜,周乐琪和严林都看得出他花了很大功夫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戾气,而即便这样他也依然难以掩饰目光中的阴郁,他们听到他说:“他已经起疑心的,我明天就得回去,A市我也不可能再回,现在只能先从钟恒这个人身上找突破口。”
严林点头表示了赞同,他有些担忧侯梓皓的处境,就多问了一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查他方便吗?”
侯梓皓沉默一会儿,回答:“之前是袁建新的秘书,大概两三年前调职了,估计也是为了避嫌。”
顿了顿又补充:“不太好查,我想办法吧,你们不用管这个了。”
他说得平淡而坚决,是已经做过决断的样子,而周乐琪却不能放心,忍不住追问:“你打算想什么办法?袁建新已经怀疑你了,他会给你机会吗?”
侯梓皓看了她一眼,略犹疑了一下,好像在斟酌有些话要不要直接告诉她,过了一阵才颇有深意地对她说:“你以为你当时跟我要的2010年以后的交易明细是从哪里来的?”
周乐琪一愣,随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赶紧抓住问:“有人帮你?”
他不置可否,可她已经知道答案了,继续抓着不放:“是谁?可信吗?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眉头皱了皱,好像这是一个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后来不得已才在她急切的目光注视下回答:“短暂的利益共同体,现阶段或许可信,未来说不准。”
他指的是张钧。
袁建新的妹夫,张敏的亲弟弟。
他是润元的二把手,可是这几年却渐渐与袁建新离心了,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袁建新在外养了私生子——这事儿还是个秘密,起码作为袁建新妻子的张敏还被蒙在鼓里,但是张钧已经知道了,侯梓皓也辗转查到了这个消息。
润元是彻彻底底老派的家族企业,利益关系在很大程度上都由亲疏关系决定,现在的张钧之所以能坐上第二把交椅,倚仗的无非是跟袁建新的私人关系,可如果袁建新的私生子长大了呢?他养的那个小三儿万一试图争夺袁建新的财产呢?到时候张钧的利益势必就难以得到保障。
因此眼下的张钧也在观望:他也许知道7年前的真相,可是却未必亲自经了手,他把润元的内部资料放开权限给侯梓皓调用本质就是在给他机会扳倒袁建新,如果侯梓皓成功了,润元虽然难免会因袁建新被法律追责而蒙受一定损失,但从长远来看张钧还是赚的,起码比被袁建新的私生子闷个锅盖来得强多了,而就算侯梓皓失败了张钧也不怕,他没有任何利益受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