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庆沅堂堂二品大员,他是死是活你不费力就能查到……哦,你总不会还要说,卢庆沅为了我的所谓计谋,情愿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吧?卢庆沅与我合谋,实在是……”
她冷笑:“我从前不知你有这等本事,能想出这么离奇曲折的故事,不去编话本真是浪费了。”
岑骥一噎,脸颊有些红,下意识地嘴硬:“……假死做戏给外人看又有何难?”
“就算他与我合谋是真的,”李燕燕抢道,“那难道我能预料到古大哥何时过世?他突然传位给你也是我能事先想到的?……契丹人猛攻幽州、这场大旱、即将到来的蝗灾,难道也都是我能操控的?”
她叹气。
她带着使命来洛阳,虽是生气,恨不得冲上去将这可恨的人撕烂,却不能任性,不能放弃筹划已久的大计。
李燕燕去榻边取水,润了润嗓子,耐着性子说:“胡乱猜忌就适可而止吧,若你还愿意听,我便讲讲心里的话。”
“你说我看低你,认为你配不上这个皇位……我没有。只说做皇帝这一件事,在我见过的帝王里,你比我二哥、四哥都强,也许比我父皇也更好,假以时日,我相信你还能做到更好。可是,岑骥,你没有时间了……”
“古大哥猝然离世,无力培植继位者,把你提前架到了高位,政局不稳,又逢天灾,内忧外患让人应接不暇——上天没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壮大,若是北面失守,外族入侵,那……若坚守洛阳,你粮草困乏、人心不齐,没有国境可守。若像你所说,和从前那样流窜四方、打家劫舍……你不是从前的山匪了,你已经是一国之君,那样做,又和你鄙夷的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李燕燕揉了揉眼,有些疲惫,低声说:“四哥与我一母同胞,和我相持相扶长大,他做皇帝,对我有利无害——你可以当这是我私心支持他的理由。可我从前也说过,我不喜欢战乱流离,不喜欢乱世,我想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除非天下一统,否则这个愿望实现不了。我支持四哥,也因为他占据先机,能最快终结掉这个乱世。”
“争夺天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比赛,我知四哥心志不够坚决,手腕不够强硬,可他是李氏嫡子,袭承先祖余泽。旧臣追随、世家帮扶、子民拥戴……这些东西,徐承意、古大哥和你要一样一样赚来,慢慢积攒,可四哥仅靠名字和血脉就能赢来很多……大周余威尚存,自然不该浪费掉这一优势。”
“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没有害你,没有要害任何人的意思,信不信……大晚上的也论不出真假,到明日,明日你至少可以派人去查查契丹人的动向和蝗灾到哪儿了。”
李燕燕说着,也不管岑骥作何反应,滚到床榻最里边躺下,脊背对着岑骥,生硬地说:“我困了,先睡了。”
是很晚了,只怕已经过了丑半,两人都把全副精力投入到争吵里,竟连更声也没去留心。
岑骥自己是不太有所谓,行军打仗几天几宿不合眼也是常事,可看着李燕燕纤细孱弱的身体,却又于心不忍。
岑骥作风冷厉生硬,却不是刚愎自用的人,李燕燕一番恳切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虽然还将信将疑,可他已经准备一早就安排人手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