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聆璇君相处的越久,他身上那种“非人”的感觉就越重。方才他叙述上古旧事时态度一直平和得让阿箬疑惑,好似他全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阵营。
聆璇君瞟了眼东方的夕阳,深吸了口气,一把将阿箬从地上拽起,“好了好了,我看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走了我们去办正事。你不是很担心你的凡人同族么?现在给你机会关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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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眼下所在的是勾吴国一个名为绣塘的小海港。
这里居住的人不多,但十分擅长一种名为“重雾烟霞”的刺绣,绣品每年都会被勾吴国主献去上洛做贡品,因此这里便被称为绣塘。
绣塘往北大概二三十里便是勾吴国都樾姑。不久前那里发生了宫变,但绣塘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未被影响。
不,还是被影响到了。阿箬来到绣塘的时候,绣塘最顶尖的绣娘都被聚集在一块,忙着绣王后的礼服,绣塘的男人们则凑在一块,议论着新王与新王后的轶事。
这有些古怪。浮柔岛上方飘来的血色阴瘴表明勾吴国中应当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屠戮,可是按照绣塘人的说法,樾姑城内一切太平,甚至新王还即将迎娶妻子。
“最近国都中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吗?”阿箬不死心的追问那位正在自家门前晒太阳的老人。
“都说了,最大的大事就是新王上娶妇。绣塘的绣娘们都被召去连夜赶工,急着要为王后绣出大婚时的礼服呢。”
“没有发生什么政变、朝堂倾轧?也没有什么妖魔入侵的事情发生?”
“你这小女娃在瞎说什么呢!”那老人瞪了眼阿箬,继而压低了声音,“先王的翁主听说都已经死了,闹不出什么乱子来了。勾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听说上洛城的天子都已经派使臣前来颁发诏书,正式册封新王做勾吴的诸侯咯。”
“……翁主,死了?”阿箬脑子忽然又有些晕,在清晨并不灼烈的阳光下晃了晃,不过很快她又调整好了神情与语调,笑着说她是嫁到外地的勾吴人,此番归宁不知故乡发生了什么,所以想要多打听几句。
那老人没有怀疑,用散漫的口吻先是说起了不久前的先王薨逝、丰安侯宫变以及翁主出逃,还顺便提了一嘴阿箬被沉入定飖湖的事情。
“……那定飖湖那天不知怎的,忽而金光万丈、忽而地动山摇。当时我们都不敢靠近,生怕龙神发怒。后来有传言说,那日被送下去的不是翁主,而是翁主的一位侍女——嘿,你说这不是害人么?龙神发怒,说不定就是因为发现被送上的是个假翁主。”
“先别管什么假翁主真翁主了。”阿箬打断了他的话,“翁主她到底怎么了?”
“后来有人在勾吴历代王上的陵寝前,发现了数十具血流干了的尸体。嚯哟,你不知道那是有多吓人——那些尸体都是忠于先王的大臣,他们带着翁主出逃,不知怎的竟一个个的死在了王陵,死得还那样惨。都说他们或许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许是什么邪魔,或者是什么妖怪。小翁主大概也跟着一块没了。”
老人不住的咋舌,“有些人命好,有些人命坏,这都是老天安排的,忤逆不得。说起来人家翁主才死,马上新王便遇见了一位倾城绝色的佳丽,要迎娶她做王后。同样是女子,一个从云端跌落尘泥,性命不保;一个凭借姿色一步登天,唉。”
第33章 阿箬,你害我……
南方多水路, 常以舟楫替代车马。在勾吴这样地处东南河网密布之地,沿河走上两三里便能看见小小的码头,停靠着等待出行的客船。
船只往往并不大, 长不过数丈而已,船头尖尖,船身轻便如江中鱼类,竹竿一撑便能灵巧的在江面滑行出老远, 因此被称作“水蚱蜢”。勾吴国的百姓常乘坐“水蚱蜢”, 一次不过两三枚铜板而已,十分便宜。贪心的船家为了一趟多挣些辛苦钱,恨不得将自己的船塞得越满越好, 因此一艘客船在起航之时, 船舱常是拥挤不堪。不过乘船的黔首想着囊中不多的钱帛, 也就不会介意在“蚱蜢腹中”中熬上那么一阵。
阿箬只在最初来勾吴的时候坐过这种“水蚱蜢”,后来就被凌夫人带进宫中做了宫女。当聆璇君走到码头边,指着“水蚱蜢”提议他们坐这种船去樾姑城时, 阿箬第一反应是坚定的摇头拒绝。
虽然飞天她会恐高、瞬移她会眩晕,但是她不想和一大群人在船舱中挤得浑身臭汗, 一点也不想。
而聆璇君似乎是对凡人的出行工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哪怕阿箬再三劝阻,他也还是固执的走上了“水蚱蜢”的甲板, 并且朝着阿箬招手,示意她快过来, 船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