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自幼失怙,由寡母抚养成人。他自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母亲没少为他操心。前年一场疾病,他的母亲去世,当时他一贫如洗,买不起能够治病的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病亡,那份痛苦,他至今都还记得。
奏表中提到了他的母亲,说希望他将心比心,于是新帝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含泪葬母时的悲伤,心中一软。
但他仍然没有同意周嘉禾探母的请求,他又不傻,不至于这样轻易就被说服。何况就算他同意了,他身边的臣子和宦官们也未必会同意——现在新帝意识到了,自己虽然是皇帝,可这个皇帝压根就不如戏文中说的那么风光。
恰此时有一名阁臣说起了荣靖长公主送上来的一份奏疏,说是请求修葺陵园,为太皇太后的葬礼早做准备。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荣靖不说,礼部也早该去操持。
新帝心头正好被愧疚压着,又因为自己手中无权而苦闷,不等阁臣们说什么,便陡然站起拍板,“便依荣靖长主的要求,拨她几千工匠修陵。”
湖心岛,万寿宫。
苏徽被送走之后,这里便更加的冷清了。嘉禾坐在窗边吹着笛子,断断续续的曲调,说不上好听。
董杏枝走了过来,为她端上了今日的晚膳。正要离开,嘉禾却叫住了她,“你去哪了?”
董杏枝微笑,“奴还能去哪?”
“你以我的名义,给干清宫写了一封奏表对不对?”嘉禾轻易的猜出了董杏枝瞒着她做了什么。
董杏枝也不否认,“奴也是为了您的大计……那皇帝性情软弱,天生愚钝,恰好能够利用。”
嘉禾却摇头,“你错了,那孩子并不傻,更不是什么软弱的人。你们呀,不过是仗着这人孤苦伶仃,所以肆意的欺负他罢了。内阁的臣子如是、宫内的宦官如是,连你亦如是。”
“他确实可怜,没有亲族、没有友人,更没有半点势力,带着空空如也的脑子,在懵懂之中被迎入了京师,这天下每个人都叫他皇帝,每个人都只将他当做傀儡。可是,长公主——您莫非是在同情他么?”董杏枝走到嘉禾跟前,紧紧的蹙着眉头。
“当然不是。”嘉禾擦拭着长笛,“这孩子不需要同情。我只是提醒你,别看轻了那孩子。”
董杏枝以为她在害怕,于是低声安慰道:“长公主放心,我们……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