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也意识到了她贸然设立的四帷学若是没有她的撑腰,只怕无法在京中立足,于是她一面下令让京中五品以上官员,每家必得送一名子嗣入四帷学就读天文地理,另一方面则是规定,四帷学中学成的少年,可以虚无科举,直接入侍帷幄,也就是成为她的近臣。
当年她挑选出来“御前翰林”也全都是以近臣的身份陪侍在她身边,现在这些人个个飞黄腾达,虽然年轻却因得了女皇青眼的缘故,在朝堂身居要职,前途无量。
有御前翰林做参照,四帷学的学子将有怎样的未来不言而喻。于是朝臣儒生们再度分为了两派,一派痛骂皇帝胡作非为,一派则是挤破了脑袋想要为子孙谋求富贵。
四帷学设立的时间不长,如今在里头就读的不过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少年。嘉禾原是打算对他们进行专门化的培养,学习数术的以后安排到沿海各商港的税务司,专门负责每年数额庞大的商税;学习天文的则调去钦天监与那些洋人学士一起编订新历;学过地理与它国文字的,则待其学成之后,效仿明时郑和,为她出海威服四夷结交友邦——至于那些寒窗十载饱读四书五经的儒生,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靠科举跻身仕途,而后从底层小官一步步熬资历较好。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四帷学设立时间不长,学子们学到的东西不多,没有人知道他们未来能够发挥怎样的能力,故而招致反对声无数。国子监监生更是对他们怀抱着一种莫名的傲气,在儒生们眼中看来,不读儒经的读书人,等于是不学无术。一想想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未来将与他们一同共事,甚至还有可能踩到他们的头上,这些人便禁不住怒火中烧。
于是矛盾终于在今日爆发。
双方之前还只是在口头上争执,拥护四帷学的大臣和反对党在互相弹劾,两边学子写文抨击对方,到今日则是演化成了武力上的对决。一群年轻气盛的国子监监生组织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四帷学杀了过去,而四帷学中的学子普遍年幼,真付诸武力,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荣靖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一日提前的等候在了四帷学附近。她披甲带刀,跟随着她的侍从也皆是全副武装。乱起之时,她直接领人挡在了这群气势汹汹的监生面前,讥讽道:“上阵杀敌不见诸君英勇,文人内斗尔等倒是冲锋在前。过去我以为你们读书人最多也就是打打嘴仗,玩弄一下笔杆子,原来骂输了还会动武的么?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功夫。”她站在道路中央,朝着蜂拥而来的年轻监生冷笑,目含鄙夷。
冲在最前头的人因荣靖身后侍从手里的刀而停住了脚步,两拨人就这样在道中对峙了起来。有不长眼的士子指着荣靖大骂,想要喝退这个多管闲事的妇人,却也有人眼力不错,看到了女子脸上的伤疤,一下子认出了她的身份。
“荣靖、荣靖长公主!”
这几个字被喊出时,四周哗然。就如同聚集在一块吃草的牛羊陡然听见了一声狼啸,不知是谁带头往后逃去,一下子其余的士子也纷纷下意识的效仿,转头就跑,好似荣靖是吃人的野兽。
“给我抓住为首之人。”荣靖注视着滚滚烟尘,“我不信这些人背后没有煽动。”
而苏徽站在荣靖身后,望向那些人的目光复杂至极。
他当时只记得告诉嘉禾,这个社会需要改变,却忘了告诉她,每一次变革都会伴随着动荡、波折甚至于流血。
国子监监生意图闹事而被荣靖阻止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嘉禾的耳中。
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长舒了口气,还好荣靖拦住了他们,没有将事情闹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