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行到炕桌跟前,将灭了的蜡烛点着,沉声道:“娘娘其实就剩半口气了,哎,继续用药吊着吧。”
……
我木然地站在炕边,盯着我的肉身看,脑中一片空白。
就剩半口气了,此时我已离魂,那和死差不多了。
嬷嬷们抱着旸旸和朏朏出去喂奶了,四姐没舍得离开,让乳娘将睦儿抱走,她在温热的艾叶水里拧了个手巾,盘腿坐在我的肉身跟前,帮我擦脸和身子,四姐都哭成了泪人,几欲晕倒,摸着我的死气沉沉的脸,哽咽不已:“你是我一娘同胞的妹妹啊,才三十二,怎么能……妍儿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就去了,你放心的下三个孩子?放心的你一手养大的丫头盈袖?”
我放心不下啊。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爬到炕上,平躺到我的肉身上,希望能魂灵合一后苏醒,可无济于事。
我坐起来抱着膝痛哭,开平二年重阳节,高妍华难产濒死,丢下一堆牵挂走了,我的儿子们都那么小,他们终于也都变成了没娘的孩子。
旸旸和朏朏连我的面都没见过,一口奶都没吃过,睦儿最依恋我,他以后去哪儿找娘?日后李昭兴许会将他们养在旁的高位分嫔妃身边,可亲娘只有一个,我缺失了他们的童年、少年还有成亲生子,他们三个必定会抱憾终身,而我何尝不是?我焉能放得下心?
想到此,我跑下炕,朝墙冲去。
穿墙而过后,我站在上房外,此时天黑得紧,凉薄秋雨淅淅沥沥地砸向人间,院子里跪了许多宫人、太监,众人低下头小声哭,其中有个面容清秀的宫女抽泣着问旁边的小太监:
“我方才听见几声怪异的哭,好吓人啊,都说鬼哭是直的,娘娘薨了后,咱们是不是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