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家的宾客散了场,送走客人,收拾利落各回各屋,已是夜深人静月上梢头了。
唐荼荼哼着歌回房,她门上挂着锁,还没开门呢,身后传来极轻的落地声。
她唰得回头,惊喜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晏少昰笑得假惺惺:“过来瞧瞧你。”
“二哥你吃饭了么?”
晏少昰声调凉凉:“没。”
唐荼荼:“你不饿吗?我请你吃饭吧?”
“吃你家今晚的剩菜么?”
唐荼荼:“……也不能算剩菜,这不是做多了没吃完嘛,你放心,没人和搅过的。”
晏少昰稍微宽了宽心:“你不是吃过了么?”
“没事儿我还能再吃点。”唐荼荼在他探究的神色里败下阵来,坦诚道:“我特烦吃大宴,太讲究了,送上来的米饭都是一小碗,当着外人面儿,我也没好意思多吃,没吃饱。”
“外人”。
晏少昰因为这个词生出点愉悦。
她点了灯,把他带进屋里,自己出了门。
院里响起她吩咐福丫去厨房的动静。晏少昰在门边站了一站,半天没等着她折回来,背着一只手,徐徐打量起她这间外屋。
窗下的书桌很宽敞,能并排坐下三个她;半新不旧的铜盆;雕花的喜鹊头衣架,料子也是好木头,这是民间司空见惯的样式,放她房里却显得老气,不衬她。
衣架上不挂衣裳;桌面上不放文房四宝,空荡荡的台面;铜盆里不留水;茶具是一个水壶一个杯……
晏少昰翘起笑来。这就像她了。
这是晏少昰第三回进她的卧房。
头回来,是发现她库房藏着舆图,以为她是哪路的探子,兴师动众来审她。
这胆儿大得敢吞天的家伙毛病也多,一紧张,直挺挺栽地上了,栽倒时差点撞影卫刀上,自己抹了脖子。
第二回,她在病中稀里糊涂说着梦话,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差点被所谓的“时间”勾走。
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不信,可看着这丫头躺在床上,身子一晃一晃地闪,飘渺得像个魂。他心慌得迈步都同手同脚。
“我回来啦。”
唐荼荼轻悄悄把门踢开。
晏少昰前脚还因为“外人”俩字愉悦,后脚,看见她提回两个大食盒,端出了三菜一汤,半盆米,还有两个连筋带骨的大蹄髈,他又没那么愉悦了。
在他这“内人”面前,未免也太不见外了。寻常姑娘在心上人面前是这样吗,那必然不是……
晏少昰揣着满腹思量,蹙眉问她:“你这蹄髈,不切么?”
唐荼荼:“二哥不会啃蹄髈么?切开哪有抱着吃爽快?我家厨房卤得很好吃的,你不会啃么?我教你啊。”
晏少昰矜持地提起筷子:“不必,你自用罢。”
唐荼荼有点忧愁:“我专门给你准备的。在我们家乡,啃整个的蹄髈有马到成功、万事顺利的意思,切开就没那个寓意了。”
万事顺利……
是怕他在战场上遭遇什么不测么……
晏少昰心尖被揉了个稀巴烂,这两只巴掌大的蹄髈立时可爱了起来。他提起筷子扎住一只,拿油纸一垫,捧到了唇边。
唐荼荼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等着看他啃得满嘴流油的笑话。
可二殿下到底是讲究人,啃猪肘子也啃得矜持,略略一沾唇,就咬走了肉,牙口很好的样子。
他再矜持,好看的嘴唇上也沾了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荼荼笑不停当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忽悠你的!我就是自己想吃蹄髈了,今晚当着客人面儿,我没好意思吃。”
晏少昰:“……”
傻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汪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