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年没觉得自己哪疯。
“你就是暂时还‘不想’。等你一旦‘想了’,会比任何人随心所欲。”
黎淮认为这个内核不应该叫“虚伪”。
或者说真正能做到“虚伪”的人,其实才是赤诚。
当晚,宁予年从窗边消失以后,黎淮躺在床上,生生睁眼看了一整晚天花板。
丝毫不觉得困。
第二天。
宁予年擅自把“拜访”的时间,从中午提前到了早晨。
严管家把小少爷引到他从前一楼尽头的卧室安置行李,想着黎淮这个时间肯定还在睡懒觉,正打算派人上楼敲门,两位主人家却已经一前一后从扶梯下来。
黎淮依旧是往日里四平八稳的恹恹模样。根本不等谁,只管自己饿了、渴了,就要坐下来吃、坐下来喝。
宁予年从走廊另一头出来时,黎淮正专注盯着文稿喝水。
餐厅左侧连结着对开大敞的两扇窗,晨光顺着地上瓷白的大理石台阶,照在玻璃杯晶亮成一团的缩影上,然后杯身倾斜,水位开始下降。
等那团光终于被黎淮慢条斯理咽着喉结,一饮咽进嗓子里。
宁予年的心也落地了。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几乎没掩饰自己目光里的赤|裸。
宁虞当时一下就被他的眼神弄火了,仗着自己在外还有正经名分,意有所指便站到黎淮身边严正警告说:“回来住可以,不要动我的东西。”
暂时的联合对外,不代表他们两个之间也一笑泯恩仇了。
宁予年明显也是这个意思,笑意盎然施舍给他一个眼角应:“你是路边撒尿做记号的狗吗,怕我比你年轻,把你的人偷了?”
大厅里所有人皆是一愣。
在一号别墅五年以上的工龄,也帮不了他们理解到这对养父子见面的火|药味。
严管家在一旁是喜又是忧,只有被夹在中间的黎淮目光始终淡淡的。
就,情理之中。
黎淮从坐上早餐桌,就没怎么抬眼看长桌上的另外两人。
原本宁虞从黎淮搬进这个家,就再没坐过餐桌主位,两人一直面对面、坐在左右手两边。
结果宁予年回来,宁虞只能重新坐回去,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宁予年。
三人此刻就像黎淮梦里一样,分别占据着餐桌的三头沉默。
黎淮心里想着事,一夜没睡,现在是真的饿了。
但他捏起筷子正要第一个开动,就觉餐桌底下有人在他拖鞋顶端怼了一下。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黎淮依旧眼皮不抬地专注于自己餐盘里的早饭。
宁予年势在必得的嘴角这才瘪下去一点。
他以为经过昨天晚上,自己肯定没问题了。
结果黎淮只是正常吃饭,正常办公,正常干着一切他平时一样干的事情。
不管他跟宁虞共处一室会不会闹出人命,也仿佛他这段时间根本没翻过这里的窗户。
宁予年满腔的期望扑空,终于放弃了,蔫头巴脑打算回房间换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顺,他磨磨唧唧在房间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合心的居家服。
于是又打算磨磨唧唧去衣帽间接着翻,就在房间隔壁。
他过去看见黎淮站在自己的衣帽间里,还耷拉着脑袋跟人开玩笑:“该不是我的衣帽间也被宁虞那个老不要脸的划给你了。”
黎淮却抱着胳膊望向他慢吞吞说:“我只是突然想知道昨天晚上如果我睡着,你打算怎么送了。”
宁予年一愣。
“你现在还想告诉我吗?”
黎淮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那样平板无波地和他对视着。
天大的馅饼砸到脑袋上,宁予年先是迟疑了两秒,发现黎淮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他瘪了一早上的嘴角才终于一点一点重新扬起来,那双浅棕的狗狗眼都亮了。
他托起黎淮的屁股,便将人抱到身前长长的化妆台上:“所以你就是梦见我亲你了!”
黎淮顿了一下,主动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吻上去说:“小屁孩话真多。”
然后他们就真的在一楼走廊尽头的衣帽间里接吻了。
不只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