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藻蹲在门外头等他们回来吃饭。
手里捻转着一根竹签子,视线落在上头,却也不在上头。
春信过来唤他回来吃晚饭,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竹签子塞回怀里,有些不舍地瞧了眼外头空荡荡的廊子,跟上春信,“我哥哥和嫂嫂不回来吃饭吗?”
“大约是回不来了。”春信惆怅一叹,旋即又恨声磨牙,“都怪那贼人,胆子这么大,都敢来王庭劫人了。要不是他们,姑娘和王爷早就欢天喜地地回京成亲了,何至于这么劳心劳力......”
“倘若真抓到那贼人,我定要狠狠踹上他一脚。”
说着,她还真抬脚对着空气踢了一下。
雪藻仿佛没看见,低头踢着石头子,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也不知哥哥和嫂嫂抓到人,会怎么办?”
“这还有问?”春信瞪大了眼,“早间给姑娘梳洗的时候,姑娘都说了。”
“凤澜郡主是我们大邺的功臣,贼人敢掳走她,就是和全大邺作对,要落到她手里,定要抽筋扒皮,狠狠教训一番。王爷还说,光是抽筋剥皮还不够,要丢去昭狱,让他把锦衣卫的手段全尝个遍。”
雪藻脚步一顿。
春信越说越起劲,走出去好远才发现他没跟上,回头,就见他呆怔在原地,一双干净的眸子像是被鱼儿惊乱的清涧,透着茫然和恐慌。
“怎么了?”她诧异问。
雪藻摇摇头,收拾好情绪小跑几步追上,笑道:“你就爱夸张,我哥哥和嫂嫂都是善良的人,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
春信不屑地“嘁”了声,“对好人善良,那才叫善良。要是对所有人都这样,那就是傻!我家姑娘才不蠢呢。没准一会儿,她就能抓到那贼人,你说是不是?”
雪藻眼睫一霎,笑着道:“是啊,嫂嫂最聪明了。”似想起什么,他在身上摸了摸,轻呼一声,“我荷包不见了,你先过去吧,我回去瞧瞧。”
话音未落,人便扭头跑开。
春信喊了几声没喊住,疑惑地瞧了会儿,没多想,也就由他去了。
是夜无雨,云高风低,草原在夜色中翻涌着枯黄的浪。
沈黛、戚展白和关山越随王军一块,还在王庭附近搜查,并未回来。春纤和春信忙完手中的活,便回去自己屋里做针线。
雪藻趁机偷溜出去,一路往西去。
偶尔会有巡逻的西凉将士拦住他,他亮出湘东王府的令信,他们便不再为难,甚至还朝他微笑行礼。
长廊尽头有片曾被前代活佛断言为凶地的宫殿,一直无人问津,荒废得不成样,杂草都有半人多高。
月色照白断壁残垣,因跑得太急,雪藻这会子还喘得厉害去,却不敢耽搁,一边拨开草,一边往前走,直至庭院深处。
确定左右都无人,他才仰头,食指和拇指圈成个圆,放在口中吹了个鸟鸣般的哨。伴随一阵羽翅扇动声,夜空里出现一只灰羽鹰隼,在疏云间盘旋。
雪藻勾了笑,高举双臂,时而交叉,时而分开,摆弄出一些古怪的姿势,像是在跟这只鹰隼对话。一句话马上交代完,他揉了揉酸疼的手,正打算吹哨。
就听“咻”地一声,一只羽箭擦过他头顶的发,不偏不倚,正中半空那米粒大小的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