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问我讨东西来了。”
穆澈慢悠悠道:“我的东西还没得,先要添给姑娘,似乎不大合道理吧。”
“嗯?”吉祥不解,“你要什么?”
“姑娘学茶乐不思蜀,想来绣一个荷包的功夫也是腾不出。”他倏而略眉,咬着字眼儿:“你师父?就当真高兴成这样子?”
吉祥当真高兴,且溢于表里,任人看见那张讨喜的脸,都忍不住跟着开心。
穆澈猛地醒神:他是怎么了,如何狭隘到这地步,想要她所有欢心皆源于自身?
“良兄——”尾音拖长如绵糖,女子娇缠着:“你肯应我,我便十分用心给你做一个好的,怎么样?”
穆澈松开的眉又寸起,“叫我什么?”
“良兄。”吉祥往常只听穆庭准这样称呼,偶一为之,觉出趣味,咯咯笑道:“方才回来时遇见了十一公子,他与良兄都说些什么?”
相比少女的兴致,穆澈益发沉着,注视她半晌,浅叹:“不许你这样叫我。”
吉祥未察异样,照旧腻着人耍赖:“行行,只许别人叫,不许我叫!今后不说就是了。”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浅喟,叹息之人眼中生起一片至弥至浅的雾岚。
转日落了场不大不小的秋雨,耳听沙沙雨声,胤公公直欲抽自己嘴巴。
皆因他前日才夸乘鸾阁外两树桂花开得好,想像主子赏见必然高兴。然馥桂娇嫩,最怕雨淋,胤公公偃望一头娑婆金屑,念叨着千万别下雨、千万别下雨——这摧花的雨就姗姗来了。
暗骂一声贼老天,胤公公数着漏声盼雨歇,之后忙忙计数落花多少,这且不表。只说仄晚时分,穆澈闲了空过去风度林,谁想空庭萧寂,吉祥竟不在楼中。
明灯瑰亮楼阁上下,清楚地映出琏瑚吓白的脸。小丫头哆哆嗦嗦立在一旁,不敢望公子脸色。
洛诵问过门上后回来禀告:“半个时辰前,姑娘带着袍儿姑娘出府去了……”
水杯不轻不重地撂下,琏瑚忙道:“求公子恕罪,奴婢劝姑娘别出去,便是有事,先知会大公子您一声才好,奈何姑娘不听,奴婢有罪!”
穆澈容色淡淡,瞥着厅外全然黑下的天色,“你们差事都当得好了,按夜出府,居然无一人来报。”
洛诵小声道:“姑娘有您的腰牌,门上的见惯姑娘进出,又听姑娘糊弄了几句,就——”
“谁给她的胆子?”
洛诵被截了话,暗自缩缩肩膀,心道还不是仗着您老给她的胆子?
可这玩笑这当口万万开不得,忙道:“已经派人去西城接了。”
穆澈不语,默默坐了一阵,问:“雨后新凉,她加衣没有?”
以为大公子正在生闷气的琏瑚呆立当场,反应好有一会儿,才讷讷道:“穿、穿了一件斗篷。”
绛红斗篷的裾脚在夜色中跹跹,裹住一个窈美的身影。
身左是身披雪青斗篷的袍儿,在她身右,是此夜送别的恩师。
出了恒鼎门,京都中心的觥笑繁笙、袖招夜饮渐渐疏落,取而代之是老街两傍店幌铺笼的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