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慢吞吞“哦”了一声,好笑地欣赏足她的表情,抵眉叹笑:“我说什么来着,姑娘有了茶就忘了我了。”
吉祥扯扯他的袖子,嘟嘴扮可怜,心中激烈地挣扎是否要改变计划同穆澈去宴酬。
她自入了葭韵坊,年年雨前都要同姐妹们上山摘茶。韶京周遭适宜种茶树的山不多,所栽植的也非上品,只是为取初心不忘之意,一年年下来渐渐成了传统。
吉祥从没想过她可能在某一年会缺席,尽管之前老爹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嫁了人就不能随心所欲了。只不过那时吉祥心里头想:可我嫁的人是穆良朝啊,嫁给他,就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穆澈对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明镜儿似的,等她表演完才放下姿态,“行,忙你的事吧,我不生气。”
玩笑归玩笑,借由这个话引,穆澈想起了颜不疑在昌黎时提过一嘴的,关于三十年前西戎来朝贡的事。
——三十年前……如果当时真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即使年代久远,凭他的耳目也会听闻风声,可事实是,他对此全无印象。
不仅是他,连年纪更大的钟季竦也很茫然:“三十年前的西戎朝贡?那还是先帝在时……没听过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比起这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钟主簿更疑惑的是穆侯爷怎么会为比自己年龄还大的旧事来向他打听,没等想明白,就听穆澈压声道:“大人能否调出当年的录卷?”
“侯爷,两国相交的记书,涉及契约细节与贡物纳币等事,都是密存卷宗啊……”
穆澈当然知道,钟季竦看着他变都没有一变的沉淡神情,立刻知道自己说了废话。
这位礼部主簿犹疑片刻,回想他们出使一路的生死交情,咬牙点头:“行,下官尽量试试,若有结果便知会侯爷。”
穆澈点点头,嘱咐:“莫让旁人察觉。”
“下官明白。”
其实穆澈大可以直接去问颜不疑,不过一来他尚对这个人的身份存疑,二来以他对颜不疑的了解,他说的也未必全是真话。
不过从礼部出来后,穆澈还是拐道去了葭韵坊。颜不疑果然比使团更早回到京城,只是宋老爹得知他的来意后,很为难地搓手:“坊主近来精神不大好,恐怕不能见客……”
穆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想:要是成精千年的老狐狸也有短精神的时候,那可真要普天同庆了。
此一时彼一时,翻过脸不认人,还托甩老掌柜出来顶锅——颜不疑的真面目如是无疑。穆澈不知是何滋味地想,他家临儿身上那套察眼色、抖机灵、顺杆爬的习气,八成就是在这位狐狸的魔爪下艰难求存的结果。
“呵。”穆澈笑了一声,没有过多为难,免得吓着胆子不大的干丈人。
他抬眉看了眼楼坊的匾额,吩咐随行到街对面的长寿斋挑些老人爱吃的糕点,作为给东府老祖宗的拜礼。
又一年新岁,少辈以喜,长辈以忧。穆老夫人的年纪大了,精神远不比前两年,有时补药吃得没滋味,格外喜欢几口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