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过年的余韵犹在,红帛金灯闪耀门庭,现成留下的屏风筵面不必搬,从穆澈回京伊始便大摆筵宴为这巡边功臣接风。今儿大房请客,明儿三房做东,穆老夫人的气力不能场场陪着,只在有兴致时在上首靠榻歪着,吃两杯敬酒,看儿孙满堂。
有时也纳闷地问上一句:“小十一今儿怎么不说笑?是你老子还是你大哥又捶你了?”
话音未落,一片哄堂笑声。笑声里穆十一窝在一边愁眉不展,不是怕被取乐,而是还耿耿在怀穆温从军的事儿。
“不辞而别,他居然不辞而别!”十一仰头灌酒,气愤中带着委屈,“我们兄弟多少年了,他说走就走,居然一个字也没给我留!”
“你们两个好,他不说,你也当明白的。”
穆澈在旁安慰,另一层也为躲躲酒。果然其他子弟看见这个酒阎王在旁边,一脸不爽如在说“想灌良兄先过我!”,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都不敢轻易和穆澈玩笑了。
敢说笑的都是从兄从长,仗着良朝好脾气好相与,笑问一句:“怎么没把人带过来,我们却都听说了,预备何时办事?”
穆澈没有架子,听见这类话,便露出很轻的笑意,眉弓似被酒气染红,眸子里的每一缕光都亮得醉人,应道:“早晚的事。”
十一闻言,眼神晦涩地一变。
恰巧不远处响起小孩子的嬉笑声,十一借由掩住情绪,偏头与穆澈闲话:“良兄怎不把粼家的孩子带来,团宝、绒绒几个与他年龄相当,玩得到一起。”
穆澈向隔桌伸手够果子的团宝看了一眼,笑道:“怕他挨欺负。”
十一“嘶”了一声,干笑:“咱们家的孩子岂是霸道欺人的?”
“不是。”穆澈拢手抵唇,“是怕咱们家孩子挨欺负。”
十一有点反应不过来,心说就算将门之后,也不过是个五岁娃娃,还敢在别人的地盘当小霸王?秃噜着嘴皮子就说:“没事……团宝养着狗呢……”
能说出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就说明这小魔王差不多已经醉了。穆澈好笑地瞧着他:“我那孩子养了头狮子。”
“……”咚地一声,十一额头磕上桌子,甘拜下风。
筵席撤后上了几台戏,难得今日老祖宗精神好,南宫夫人特意选了几出热闹有扮相的折本。这边穆庭准向老祖宗告醉,趔趔趄趄地回屋里醒酒。
看着那歪斜的背影,穆澈疑惑他今日的酒量怎的浅了。没过半折戏的功夫,十一身边的小子酉禄过来,贴在穆澈耳边说了一句话。
穆澈眉毛微抬,余光若无其事地扫了扫周围,大家都在行酒看戏,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他抖拂衣袖,雍容起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