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菁衣沐浴才罢,换了身清爽袍子,听时先怔一下,继而眼放亮光,捉过妻子的手:“阿七想通了?”
犹记得他当初得知有了澈儿时,也是这般表情,乐阑柒哭笑不得,却不得不点头,“是,我想好了。”
她这些日子反复回想周围人劝她的话,若为腹中幼子,她是什么也不怕的,但若要侯爷跟着承担失去自己的恐惧,乐阑柒确不该自私,要他冒这样大的风险。
穆菁衣沉重了一天的心情放然一空,孩子气的两手一拍,“这就对了!方子我早备好了,你放心,不会伤了身子的,我这就叫他们熬出来。”
乐阑柒无奈地抚抚额角,“侯爷能否将雀跃的神情稍稍收敛一些?”
“哦,我真为咱们未出世的孩儿感到痛惜!”穆菁衣一秒变脸,演完后生怕夫人变卦,头发还未干,风也似的去吩咐了。
乐阑衣习惯了他孩子似的脾气,扯动嘴角想笑一笑,却只有苦涩的叹息。
下定决心是一回事,可当那碗浓浓的汤药真端到面前,乐阑柒又不忍了。
热气薰红她的眼睛,她的手向前探了探,始终没碰到碗沿。
穆菁衣了解她的心肠,手臂圈揽她的肩,攒眉低声:“阿七……”声中甚至透出哀求的意味。
乐阑柒点点头,咬牙端过瓷碗,心想一气灌下便是。
嘴唇都靠了过去,一滴泪猝不及防落进药中。
“我昨夜梦见凤凰入怀……一定是她感觉到了,是咱们的孩儿舍不得我,求我不要抛弃她……”
“轻奴,别哭你别哭……”穆菁衣见夫人落泪,一瞬慌了手脚。
像他这样的男人,令心爱女子哭的机会绝不会多,可一旦梨花带雨,便是疼碎心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穆菁人搂着人哄道:“不哭不哭,你才是我的凤凰。”
乐阑柒听见这句,哭得更凶了。
穆菁衣铁胆欲碎。别人家都是盼着男孩,只有他家阿七不同,从头一胎便惦着养育个女儿。他想起当初怀穆澈时,阿七是如何满心期待,连女娃娃的小衣小鞋都做好了,谁想诞下的却是男儿;到了穆温时她又盼着,未想十月怀胎,一朝又是男孩。
穆菁衣看着伤心的爱妻,咬咬牙,夺过那碗药摔在地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想要个女儿吗,我保你母女平安!”
不过议一场事功夫,等穆澈回到里院,他爹已经开始张罗着安排保姆、奶娘、接生妇了。知父莫若子,穆澈见此反常,当即明了,“爹爹松口了?”
“这是什么话?”穆菁衣佯斥:“你娘她为我添丁,我岂有不喜之理?”
穆澈摸摸鼻头,也不提刚回家时心急火燎的人是谁,他只担心娘亲的身体情形,与父亲交谈数句。家事说罢,穆澈转而道:“方才孩儿见了松风坊的琴师……父亲对下一场同戎使的琴比,有何安排?”
提起这桩事,穆菁衣眼色深了一分。卓清为司韶京风雅之府,此番与西戎在文道上的对垒,全权交由他手,却在第一场就出了人命,心绪亦是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