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后悚然抬头,“陛下,您的话,臣妾不明白。”
“你明白。”
我爹站起来,拿起来御案上的短剑,一下子扔了出来。金石相撞的声音铿锵做响,那把短剑轱辘轱辘,到了裴后脚边。
“皇后,这是赏你的。”
裴后大哭,“陛下,您这样冤枉臣妾,臣妾不服!”
“冤枉?”皇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天边飘过来的那朵云,“在朕的药里下毒,勾结外臣、贪墨国库银两,威逼太子让权,私自调换雍京关防,擅杀御使大夫,纵容家人擅权、为非作歹,结党谋逆。这哪一条不是你做出来的,哪一条不是死罪?”
裴后哭叫着,“皇上,你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臣妾的罪,臣妾冤枉,臣妾不服!皇上您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想着臣妾死,她们都是一些表面忠良,私下蛇蝎心肠的人,她们污蔑臣妾,……”
啪!
我爹一拍书案。
“够了!朕看着你我二十年夫妻情谊上才手下容情,希望你好自为之。”
裴后忽然不哭了。
她咯咯的笑着,“皇上,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息事宁人吗?我告诉你,太晚了,你做的孽,只有你自己偿还!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永远也别想瞒下去!为了一个男人,你杀了自己的儿子,你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你还娶了一个失节的贱人做贵妃!你还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你是天底下最窝囊的男人!我看不起你!全天下人都看不起你!”
我惊异,裴后,这是疯了吗?
然而我爹安静的听着,他的面色很平淡,似乎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波澜。
等到裴后声嘶力竭之后,我爹依然淡淡的问,“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屈你。今日就在这朝堂上,我们把所有的恩怨都了一了。第一件,你说!”
裴皇后一抬眼,“鲸吞国库银两之事,于臣妾无关。陛下不妨查问外戚崔碧城,他一直在制造局当差,江南贪墨巨案,他最清楚。有一千万两白银不翼而飞,皇上似乎不应姑息养奸。”
我爹点头,对李芳说,“叫崔碧城过来,同时叫司礼监把内库的帐一起带过来。”
我从来没想过今天就能看到崔碧城。
他低着头,全身换了新衣服,腿伤没有好,所以拄着两根拐杖,一瘸一瘸的上来。他没有看我,直接跪了,却没有说话,和他一起来的人是司礼监的绿直。绿直抱着一本大账,也跪了。
我爹对绿直说,“把你手上的账念给这些人听听。”
绿直低声应道,“是。”
这才抬头,双手账册说,“凤化三十六年,十一月,兵部修造直木双桅战船,用于对封国海上作战,总计白银三百一十七万两。
凤化三十七年,五月,西北大旱,需要拨粮赈灾,内库调拨白银一百二十六万两。凤化三十七年,七月,江西水患,内库调拨白银七十二万两赈灾。
凤化三十八年,三月,东川土司叛乱,内库调拨军饷五十四万两,同年七月,追加军饷和阵亡将士抚恤金,总计白银四十六万两。
凤化三十九年,漠北匈奴南下袭击河套平原,宣大总督尹名扬奋力抵抗,击退匈奴,内库划拨宣大军费增至一百三十二万两,同年五月,黄河大旱,挑拨赈灾两款,总计白银七十七万两。
凤化四十一年,夏,江南,闽浙,蜀中大旱,调拨款项,总计白银二百六十万两。
这几项大的开支,总计白银一千零八十四万两。”
绿直说完,磕了个头,合上了那本大账。
我听的心中就一咯噔,一块巨石落地。
原来老崔居然还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居然还为国聚财。他在我心中由一只铁公鸡,立马飞升为一只闪耀耀的金公鸡!虽然依然一毛不拔,可是却光华无比。
我爹说,“崔碧城账上所谓不翼而飞的银子都用在这几项了,他在江南的账册已经秘密押解进京,如果皇后,杜阁老想要对账,尽可对。不知这样做,皇后和阁老认可不认可?”
杜皬老奸巨猾的,他早就跪在一旁,额头死磕地面上,一句话不说。
裴后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愣了愣。
皇帝一挥手,让崔碧城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