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大军攻至永城十里外,守城未战而降。韩氏皇後随外戚逃,上不肯去,宫中余禁军三百。
看到这里,宁简不觉停了下来。
苏雁归一直跟在他後面,也不禁有些奇怪了:「这记的是战事,怎麽总穿插着立後啊、皇後的事呢?粮草紧缺,又为什麽紧缺?这个靖远将军就是太祖皇帝了吧?难道他堂堂一个将军,就因为粮草紧缺所以叛变?」
宁简轻轻摇了摇头,拿着夜明珠转向另一边的墙上。
然而墙上的一行字,却让宁简和苏雁归都愣在了当场。
帝君祈与靖远将军凤庭楼相恋十二年,虽世俗不容、朝野非议,却从未离弃。
「乖乖不得了,敢情这江山易主的大事,只为私情?」苏雁归忍不住叫了一声,眼神中却多了一分赞赏。
宁简看了他一眼,道:「野史所载,都说是太祖爱恋君祈後宫的妃子,又因君祈忌他功高盖主,独揽兵权,有意藉平定叶北为名要杀他於叶城,所以太祖才联合叶北各族叛变夺位,事後更排除众议,将前朝妃子立作皇後。这位皇後在生下当今皇帝後就难产死了,太祖一生再没有另立皇後,因此更让人相信这场叛乱是为了一个女子。」
「可实际上,却根本就是前朝皇帝跟太祖皇帝的爱恨纠葛。」苏雁归笑了,「这太祖皇帝也够狠的,得不到人,就干脆杀人夺位,了不起。」
宁简没有回答。
墙壁之上的记载还在进行,後面的话却不再是史册上严谨冰冷的文字,反而像是一个人的回忆,想到什麽,就写什麽。
当中人都以「实」自称,显然是苏实对当年的事的回忆。
是时,实随侍先帝近侧,凤将军仗剑独入祥明宫,先帝似早已预见,含笑而待。
凤将军质问先帝,先以皇命调他离京千里而後立皇後,置同心之约於何地;遣大军平定叶北而後断粮草,置十万兵将的忠心性命於何地。
先帝答:昭南王掌江山半数兵力,觊觎江山而又嫉恨於你。我以立後牵制,以平定外乱为由夺其军权。他断你粮草,指望着杀不了你也能挑起你的叛变之心,好乱我阵脚。我私遣禁军分十二路送粮草到叶城,就只盼你不要受累。你却终究举兵叛乱,夺我江山。如今城破国亡,生灵涂炭,君祈只能一死以谢天下。
凤将军察觉有异时,先帝已自刎身亡,只余将军抚尸长哭,哀声悲恸,闻者唏嘘。
「只是一个误会……十二年的感情……」苏雁归看到最後,忍不住轻声道。
「也不只是误会,若不是本就有嫌猜,又怎麽会轻易被挑拨?」宁简没有那份惋惜,只是以事论事,「伴君如伴虎,就算有同心之约、白首之盟,谁知道什麽时候就翻脸不认人呢?」
苏雁归想了一会,笑着道:「那也对。宁简,如果你是前朝皇帝,我是太祖,我也会夺你江山的。」
宁简听着苏雁归的话,心头莫名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他,却没想到直直地对上了苏雁归的眼。
黑亮的眼中有着分明的情愫,让他很快就又别开了眼。
苏雁归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手搂他的肩:「宁简,你这是害羞呢。」
「胡说八道!」
宁简铮的一声拔剑,但两人一前一後,他的剑本就不长,实在没那麽容易往後架到苏雁归的脖子上,於是只能握紧了剑,蹙眉而立。
苏雁归笑嘻嘻的取过剑鞘,又小心翼翼地套在剑上,顺手摸了摸宁简的手,才道:「宁简,若你是前朝皇帝,而我是太祖,我一定不会像太祖那样伤你,陷你於不义之地。」
宁简只觉得他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气流喷在耳上时,他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因为我不舍得。」
这一句之後,苏雁归已经放开了他,宁简猛地回过身去,只看到苏雁归浅笑着站在那儿看着墙上的字,似乎很专注。
好一会,宁简才低声开口:「你说我们已经到了,那宝藏呢?」
「宁简,我突然想到,就算找到了宝藏,可凭你一人之力,要怎麽带回永城去给皇上呢?」
宁简脸色一变,久久没有说话。
苏雁归却像是那句话并不是他问的,依旧拿着夜明珠慢悠悠的绕着墙边转。
「宁简,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