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飞影去的地方不是太远,偌大的皇宫,他还想要趁夜出去,此时身体状况又不佳,他实在没有在皇宫里闲逛的兴致,於是他去了一个非常好找的地方──御膳房。
御膳房因为要准备各宫膳食,加上小点之类,所以总是很忙碌。在这人来人往、嘈杂又热闹的地方,反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加上这里气味混杂,各种食材的味道,加上炭火油烟味,刚好隐去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飞影也不用担心他已经颇显沈重的呼吸声被发现,因为这里吆喝和炒菜的声音远远高上许多,早就将众人的呼吸声深深的埋了下去。
飞影隐在房梁上,不但可以放松休息,下午的时候,甚至还小睡了一会儿。吃喝更不用愁了,在这些不会功夫的人的眼皮底下喂饱自己,这点还是难不倒他的。等入了夜,休息过後精神不错的飞影轻易的跟著御膳房倒杂物的车出了皇城。
而晌午前就出城去寻人的德保则彻底的和飞影错过了。
出了皇城,飞影却并没有离开京城,到之前自己存马的客栈好好洗了个澡,饱饱得睡了一觉,这才让他几乎散架的身子得到了片刻的安宁。飞影有检查过自己的身子,那一夜虽然狂乱,但自己除了大腿和胸腹处被啃出了大片的吻痕外,其实并没有什麽实质的伤害,至少他身上没有一处皇帝弄出的伤口,唯一嘴唇上流血的齿印,还是他自己咬的,当然,还包括出血的牙根。这就让他更加的不明白,身体的疼痛到底源何而来?(话外音:这单纯的孩子啊!)
次日一早,飞影堂而皇之的从京城正门骑马而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当然,这得归功於他又给自己弄了张方正憨厚的脸。
一路马不停蹄,飞影最多也就是在马背上趴著稍作休息。疼,尖锐的,从身体深处直窜头顶,疼得飞影双腿打颤。但他没有停下,更是没有慢下一分。那血液,被他放在怀里,离胸膛最近的位置,明明包著油纸,隔著竹筒,却有种烫热的感觉。那是皇帝的血啊!飞影不敢细想,只告诉自己,那是解药,是陆鼎原救命的东西。
这一路的狂奔,与其说想在赶什麽,倒不如说是像在逃什麽。他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用了比去时更短的时间赶了回来,到了广寒宫的地界,飞影将半路买来的马放了──原来的马早被他跑死了,然後只身进谷。
正午的时候,又是六月的天气,加上他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所以即使他汗湿重衫、满头冷汗,也没人会发现什麽吧?飞影放心的想著。只是脚步难免有些虚浮,於是他把牙根又咬紧了。
见到陆鼎原的时候,知道他刚睡醒,看著他起床後特有的片刻慵懒,飞影觉得这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强打著精神将皇帝血交给主子,听著他和小何子讨论用法,一阵阵疲惫的晕眩感袭向他,却也在这时候,让他意外的感受到了陆鼎原内室里的另一道呼吸。如果不是他疲累如斯,又是回到了最让他放心的地方,那道呼吸,他应该早就察觉了吧!因为那分明是个不会武的人的呼吸声。陆鼎原已经很多年没有招人侍寝了,那人是谁?
飞影心口一苦,所以在陆鼎原要他去休息的时候,一句赌气的“我不累”冲口就顶了回去。
飞影说完就低下了头,他不多话,也从不忤逆陆鼎原,只是这次……
“去休息,晚上还不知道会是什麽状况。”陆鼎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晚上需要他的护法,但眼睛里却写满了担心。飞影苍白的脸,稍显凌乱的呼吸,还有汗湿的衣衫,都说明了他的状况极度不好。只是,他到底伤哪里了?
飞影这次不再挣扎,乖乖听命回去休息,因为他实在不想晕倒在陆鼎原面前出丑。
第16章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飞影一昏睡就是一天,等到小何子来唤才勉强起来。强打起精神去给陆鼎原护法,好在说是护法,其实也没什麽事情好做,只是陪伴而矣。但陆鼎原的情况却不甚良好,看得飞影忧心不已。
後面的几日陆鼎原一直在试药,也强令他去休息。浑浑噩噩了几日,等飞影精神终於好转了,却发现陆鼎原的情况糟糕之极。心急心焦之余,就是深深的自责,是他疏忽了陆鼎原的状况。
这一夜飞影辗转反侧,怎麽也睡不著。到底要不要再去取一趟皇帝血?虽然小何子说主子不能再试药,可,总不能就这麽放弃希望吧!可是,去取皇帝血,就意味著他要再次……
飞影心烦意乱,终於还是披衣起身,在屋里转悠了半个时辰,还是放心不下陆鼎原,於是便早早得去陆鼎原的屋外守著。
今夜当值的是秋云,飞影挥挥手,让守在屋顶内檐的身影退下,换他直接守在陆鼎原的门外。其实飞影当值很少是守在门外的,但既然主子已经睡了,没有主子的允许,主子的屋子他也不敢冒进。
天将明的时候,小何子也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的担心。
後面的事情一团混乱,从他们发现了陆鼎原不在屋里开始。然後直到陆鼎原拉著韩量进了密室,飞影靠在墙外,一脸茫然。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麽、做了什麽,只是胸口的地方很痛很痛,呼吸有些困难。他知道韩量对於主子来说是不一样的,陆鼎原的眸子从没那麽灼热过。可是,为什麽他觉得全身冰冷?
“小公子……”飞影在心里默默的念,那个人的名,他连在心里默念都是不敢的,都觉得是种亵渎,可是……
从那以後,飞影就把自己的身和心分成了两个。身体一如往昔的执行著任务,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看了听了也都抛到脑後;心,就在角落放著它疼,放著它淌血,放著它支离破碎。而有关小皇帝的记忆,早就在一连串的打击下,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那天晚上……
当值的飞影可没有秋云功夫那麽不济事,加上他对陆鼎原从来上心,所以陆鼎原一出门他就跟上了。他是去找韩量的,而韩量的屋子里传来小何子的高声尖叫。飞影看著陆鼎原僵硬的身影,心再次痛如绞,他那麽在乎那个才出现了不多时日的人,却对守著他多年的自己不闻不问。
误会很快解开了,就在下一个瞬间,韩量不过是找小何子试药。而韩量在下一刻拎出的陆鼎原的手臂,在月光下竟是那麽纤细而苍白。是什麽糊住了他们的双眼?难道自诩最在乎他的自己和最关心他的小何子眼睛都瞎了吗?他们居然都没发现主子居然被试药折磨得消瘦成这样了?
“我来试。”就在陆鼎原和韩量为了试药的事争持不下的时候,飞影主动站了出来,他要为自己疼痛的心做点什麽。
当一盅腥膻白浊的汤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飞影不知道为什麽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他和小皇帝那一夜龌龊肮脏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