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径自去了。
杨断子见他走得爽快,竟不再追问穆子石一事,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唤住说道:“那姓穆的小子还没断气,但受伤颇重,他体质又弱于常人,倘若这几日醒不来,那便死了。”
左拾飞闻言一怔,愣愣道:“噢……”
杨断子提醒道:“大当家性情刚硬,却也深沉莫测,这个穆子石似乎与他又有些渊源……你莫要多嘴惹了大当家。”
左拾飞答应着,转身飞奔而去,杨断子摇了摇头,喃喃道:“那姓穆的若死了,对南柯山或许才是大幸呢。”
左拾飞在门外叫了一声“大哥”,当即推门而入,屋内药气扑鼻,却是角落里正熬着汤药,哥舒夜破坐在油灯前读着薄薄一纸书简,心无旁骛,神色十分凝重仔细。
穆子石趴卧榻上,头发散乱的遮着脸颊,一床薄被只盖到腰,整个背都裸露在外,他背脊弧线柔和单薄,一个拳头大小血肉模糊的伤口突兀其上,煞是碍眼,而未被鞭痕伤口覆盖的肌肤却是光泽莹润剔透,令人陡生冰肌玉骨之感。
左拾飞不敢多看,匆匆移开目光,见枕头边放着卷棉纱细布,又有一包药粉,忙低声问道:“大哥,怎么不给他包扎?”
哥舒夜破淡淡道:“没看我正忙着么?”
左拾飞心中微微一凉,定睛看时,却见他背后被尖石扎穿的伤口上早撒了一层药粉,已慢慢凝住流血,顿时明白过来,笑道:“大哥,药粉差不多渗进去了,现在能裹伤了么?”
哥舒夜破不耐烦道:“罗嗦!”
左拾飞闭上嘴,轻轻扶抱起穆子石,一手抖开细布卷,一圈一圈的缠好伤口。
穆子石昏迷中头颈无力,额头冰凉的抵靠在他胸口,呼吸微弱几不可察,左拾飞怕碰疼了他,动作从未有过的轻巧舒缓。
包裹伤口而已,本是熟惯了的再小不过的事,左拾飞不知怎地却出了一头的细密汗珠,迅速瞄一眼哥舒夜破的背影,悄悄用手指梳了梳穆子石一幅青缎也似的头发,握着一绺在手心里,只觉丝滑凉爽,油然生出些酥酥痒痒之感。
哥舒夜破折好信笺,突地回头含笑道:“你今天不单聒噪话多,手脚也笨了起来。”
左拾飞脸腾的通红作烧,快手快脚将布条在背后打好结:“这便好了!”心中忐忑,只盼着大哥没瞧见自己方才偷着摸头发。
放好穆子石,左拾飞几步窜到哥舒夜破面前,看他神色如常稍感安心,问道:“大哥,师爷说这小子未必能活,可你说过会救他……有把握么?”
哥舒夜破拨了拨灯芯,头也不抬:“没有。”
左拾飞啊的一声,急道:“这个可不好了,要不让他弟弟来陪着他?或许会容易活过来。”
哥舒夜破摇头,道:“他便是死,也只我守着,我不愿意让他们兄弟见面。”
这话说得蹊跷,左拾飞大惑不解,心道大哥莫不是怕穆少冲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伤心?但念及哥舒夜破素日的心肠行事,着实不像是这等良善好人,一时就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莫说他不明白,便是哥舒夜破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为何死活不论,非得把穆子石扣在自己身边,只因为都有着不同常人的异样瞳色?还是因为他言行甚有神秘古怪之处?亦或是他拼尽全力护着弟弟戳到了自己心底最疼的地方?
第71章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哥舒夜破轻咳了一声,转言道:“风林营操练要更加不吝力气,需知治军用严方能令行禁止,今年冬或是明年开春,咱们便要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了。”
左拾飞精神一振,大声道:“是!”
哥舒夜破深知他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本性,笑道:“你将来必是名动天下的悍将。”
左拾飞奇道:“不是悍匪么?”
哥舒夜破起身走来走去,声音不大却极是激昂,道:“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在这南柯山不过是一时数年而已,你弓马娴熟又骁勇善战,何愁没有天子临轩赐兵符的一天?”
左拾飞挠了挠头:“那也该是大哥封侯掌兵,我跟着你就是了。”
哥舒夜破眸光变幻,憎恨、懊悔、苦楚、伤心诸般情绪不一而足,良久低声道:“我只求能够得报家仇。”
左拾飞双手撑着桌沿,道:“大哥,你有家仇,难道就没有我这个兄弟么?这些年你心事沉重,却为何不肯说给我听?拾飞自认是你手足也是你的心腹,就算不顶用,好歹也能分担一二……”
哥舒夜破凝视着他,油灯光亮下只见左拾飞眼神一派诚挚热烈,心中不禁一热,道:“你已帮我分担了不少,再过些时日,你自然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