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山上苏错刀居于日观峰,与孟自在紧邻而住,何家大公子何逐空不日即至,却是坐着一顶暖轿抬上山来,文质彬彬,言谈温雅,与越栖见颇有几分气质仿佛。
三十年协约一事,不过半个时辰便见证处理妥当,何逐空虽满脸病容,却不肯多歇息几日,只道另约了故交闲游,而提到旧友时,欢喜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孟自在不便多留,令任尽望亲自送下山。
苏错刀却又多留了些时日,孟自在一生最喜资质出众的少年,苏错刀也喜欢听他闲聊旧事,对他浩如烟海的博闻广知兴致盎然,两人大有相逢恨晚之意,一老一少时常联榻夜话。
这夜天降初雪,风声如啸,天色朦朦灰白,苏错刀隔窗远眺,看对面瓶子峰陡峭耸峙上接苍穹,不由得心生向往。孟自在观其颜而知心意,摇头笑道:“那里是禁地,别打上去的主意。”
苏错刀轻抚刀锋,道:“我只是想置身风雪寒威中,或许对刀法能别有所悟。”
孟自在道:“说句倚老卖老的胡话,你若是白鹿山弟子,或许是江湖之幸……亦是你本人之幸。”
苏错刀出神片刻,面容无悲无喜,道:“若我出身白鹿山,我要当的,是聂十三那样的人。”
孟自在微笑:“聂十三几乎是每个江湖人的神祇,你有这般想法也不稀奇……只不过异想天开了些。”
苏错刀眼眸中流光清澈湛然,眼神却热烈得仿佛有燎原之火暗藏其中,道:“是晚辈狂妄。”
孟自在盘膝轻轻摇晃,神情优哉游哉,话语却干脆利落:“你成不了聂十三,你真正有几分像的……另有其人。”
“你性子很像谢天璧。”
苏错刀微微一愕,谢天璧成就之高武功之强,几乎算是聂十三之后的江湖第一人,他执掌下的赤尊峰完全盖过七星湖,成为邪宗第一派,那十余年更将武林正道压得透不过气来,孟自在拿自己与他做比,个中是赞叹是敲打,却是不得而知了。
孟自在眼皮垂着,声音在松涛中如扁舟一叶,有浮沉飘摇之意:“天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可他格局过大野心也令人胆寒……我这双眼阅人无数,却一直看不透他,也猜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
忍不住轻声一叹:“错刀,你可知人生最为无可奈何之事是什么?”
“是仅此一次,绝无回头之路……过往种种,俱留痕迹,如刀刻石上,销磨难净。”
苏错刀略一思忖,道:“前辈所言,是指谢天璧与苏小缺多年纠缠的一段……孽缘?”
孟自在淡淡道:“是指他们……也是警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