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傍人篱壁的祝离忧会恨李韫琋么?人心这种物什,晓舟珩不敢管窥蠡测*。
而究竟是甚么差错能导致祝氏成了弃子呢?
晓舟珩摸着了点门道,加之看完信后,李终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提及了杨氏的发家时间,这样下来,晓舟珩自觉这个解释很有可能是镇江丹徒的杨氏。
虽然,晓舟珩当下没有一点证据。
攀桂片云,梧叶秋色,近日疏于打理的花草早早都沾上了那么一点冬色。
“我觉得,之所以这前后你我理不顺,即便得了你友人的信,还是模糊的原因在于,你我忽略了一人。”李终南突然这样说来,他一停,又兀自笑了起来,“真是……过于狡猾了。”
晓舟珩忽然间也明白李终南所指为何事何人,一时间居然是有些不能相信:“果真是如此吗?”
“嗯。”李终南点头,“我还需下山一趟,你若不放心,可再与你那个友人书信一封。”
晓舟珩应下,目送着李终南瘦削的背影离开自己视线,他盯着那消失的方向细瞧了一会儿,又是叹了口气,心下道:李终南啊李终南,就因为信鸽暴露了自己身份,真是太亏了。
能知晓那信鸽用途的,无非三类人。我究竟是该疑心你是同我一般的朝廷命官,还是该猜你是公笔吏,还是你本就是……那个我要找的异族细作呢?
李府八少爷是假身份不错,李终南的原名应该是阿蒙,那次霍栖迟所言的甚么北边,再加上之前自己当李终南揶揄自己时的山中故居,晓舟珩已经是有几份猜测。
这也解释了为何二人尚在李府之时,李终南要以镇纸栽赃引自己入局——让自己惹上嫌疑,集了李府中众人的视线,若自己真是公笔吏,那一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确实不能将李府的信息传出去;二来,可能李终南是怕自己发现他造的这份假,只有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三来,李终南的最终目的很有可能是在李府,限制住自己也算是维护了李府的安稳。
李终南在李府里要做些甚么?
既然他要在李府为何还会答应来陶白钱庄的请求?
他究竟在布甚么局,下得又是哪盘棋?
那得了他真心的自己,又在他那处算甚么呢?
真希望在谜底揭晓之前 ,李终南能亲口告诉他,而不是留晓舟珩一人在此处瞎猜,晓舟珩缓缓摊开手心,只见其中有一张被汗浸湿的纸条,字迹都不甚清楚,那是唐昶今晨那封信中的夹带,上面是有关李终南的一切。
所谓的那些真相,自己真的能承得住么?
晓舟珩决计还是不看了,在李终南回来之前,自己再理理思路,希望还能想出甚么关于祝离忧炸山的线索。于是晓舟珩在那纸条收好,正欲回房,眼前却见了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韩铁衣。
他拦在晓舟珩面前,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更多的,则是马首西风里的残留下的那点雁影斜阳。
“晓恕汀,你们找他,要问他甚么?”
“东叱?”晓舟珩没有料得韩铁衣有这样一问,也是头次见到如此阴郁难消的他来,可转念想到昨日晚归或是未归的二人,心下立马明了个三四分。
“他乃琨玉秋霜*之辈,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韩铁衣的双眼并不能直视晓舟珩,他的目光越过晓舟珩的玉冠落向他身后的池塘里,“那种舌端月旦,信不得的。”
“东叱,这里面曲曲折折,你着实是插足不能。”晓舟珩略微一瞟头顶的一榻白云,想着委婉措辞,“你本未在局中,若是就此打住,还尚有脱身余地。”
好久,韩铁衣都不再言语,也不知他是在犹豫,还是无力再置一言。
晓舟珩自觉自己其实本就与韩铁衣没甚么两样 ,他却是更为不劣方头的那个,这厢也只能低叹一声,在绕过韩铁衣身侧之时 ,只听那人道:“恕汀,你尚有八少爷,我若是这样一走了之,他怎么办?”
韩铁衣话音甫落,晓舟珩脚下一停,却没有回头:“东叱,若这番代价是你之性命……你该如何?”
那头韩铁衣开口说了一句,晓舟珩只觉两耳响彻亭下流澌,越鸟啼鸣,有甚么在斯须间云飞烟灭,又显了存亡不测的征候来——
“也罢,韩某知晓自己乃剑头一吷*,若真以命能护得他之周全,自然慨从。”
……
待晓舟珩走远,韩铁衣又去了李韫琋那处,院外无人候着,木槿花瓣已是掩了厚厚一层。挂在枝头的鹦鹉灼灼正在笼中理着翠羽,食水尚满,似乎根本不曾察觉韩铁衣的到来,以及依附在他身上的的那份萎靡不振。
韩铁衣盯了那鹦鹉半响,还是选择亲自去看看李韫琋。他刚一进门,就见他正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还未来得及束发,衣服也只着了单的。韩铁衣自觉面上发燥,失礼万分,方要往外走去,只听李韫琋一抬手中之物 ,声音干且发着涩:“你这是从何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