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东晴关那里所有人从今天起粮食减为一天一食,最多也只能再撑两个月。」
换言之,两个月内必须将粮草稳稳当当地送入东晴关,否则缜密的计画付诸流水事小,白白让数十万大军连同皇上死於夷东则事大。
「栺实」附近并不是没有别的路可通往东晴关,但这些路不是官道,就算当地的人清楚有别的路可走,问题是几万斤的粮草该怎麽运?地图上栺实多山,连平稳的官道都要运上六十日,更何况崎岖难行的山路?
集结在人和殿里的官员讨论得十分焦急,谁也没留意有两个人的脸上,闪动著不知该不该开口的犹豫。
列丹弓本来也没察觉,两只眼睛就像给钉子牢牢钉死在地图上,恨不得能找出条代替官道的路,把这批粮草按时送入东晴关内。
眼睛固定看一个东西看得久了总是会酸,就在他的眼睛离开地图扫视同样焦急寻找方法的官员们时,突然看见站在左侧的卫洙卫枸神色有异,不时你看我我看你地,眼神递过来又递过去,两个人似乎都有话想说,却又谁也不愿当那最先开口的家伙。
「小猪小狗,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是。」
「是。」
列丹弓起身离座走到人和殿外,直到东面转角处才停下。他的脚一停,跟在後头的两兄弟也同样停下脚步。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麽话想说?」
卫洙鼻子嘴巴一噘,要卫枸开口。「呿,快说。」
卫枸则冷冷一哼,抬腿便往双胞弟弟的膝弯踹去,卫洙没想到老哥会给他来这招阴的,被这一脚踢得向前扑跌了几步,跌得撞到列丹弓的後背,才把身子稳住。
「将军,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遮著撞疼的鼻子连声抱歉,一边还回头狂瞪出卖自己的亲哥。
列丹弓转身看了看卫洙,又看了看卫枸,见两人仍没回答自己的问话,阴著脸喀啦喀啦扳起手指骨。「再不交待清楚,就别怪我不客气。」
「呜啊──」卫洙惨叫一声,兔子似蹦回老哥背後,只露出颗脑袋,说道:「我们……我们知道一个人对栺实、对东晴关附近很熟,而且……」
卫枸背上的肉被弟弟狠狠掐住,龇牙咧嘴忍下呼痛的声音,接著卫洙的话继续说了下去。「那个人不仅熟悉地形,知道许多平常人不晓得的小路山路,而且还迅速载运重物的能力。」
两人的话听在列丹弓耳里堪比天籁,他激动地冲向两兄弟,抓住他们的肩膀,狂喜。「既然有这麽个能人,你们俩刚才为什麽不开口?为什麽不说?」
卫洙垮下肩膀抹脸苦笑,「可是、可是……」
「还可是什麽?快告诉我这个人在哪?要怎麽找?喔喔天哪,这哪里来的宝贝竟给我碰著,对了,这人是干什麽的?」
这下子连卫枸也跟著抹脸,抬著眉毛观察大将军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干强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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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泪(63)
(63)
当年列丹弓被召入後宫侍寝时,先帝曾给过他一支兵,一支龙蛇混杂什麽人都有的威平营。卫家兄弟入营的时候才十六、七岁,是威平营里年纪最小个头也最矮的两个小家伙。他俩年岁最小,却是打三岁起便在满是凶神恶煞的市井堆里混著长大的毛孩子,身边的大人不是娼妓扒手就是强盗强盗,连杀过人的逃犯也有。市井里杂得人多了,听到见到的事情自然也是既多又杂。若不是某回偷取官爷家的黄金失手被捕关入大牢,看是要被剁去双手还是扔去当沙场上送死的小兵,就这麽巧地被选入军营,到了个挂了营棋实际上和市井没啥两样的威平营。
本盘算只要没死在战场上,他们就能捧著军晌去乡下买亩好田,兄弟俩快快乐乐地当个农夫,几年後攒些银子娶老婆生孩子,不用再给人瞧不起。平淡过日子的盘算,却被他俩亲手毁去,因为有一个人,这麽对他们说……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将军,我不管以前你们是混蛋还是流氓,是杀过人还是劫过财,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就是军令,谁胆敢不从一律按我的规矩来罚。今天起,你们是我的兄弟,你们的命是我的,没我允许谁都不能比我先死,别人看你们是人渣、是死了也被喊活该的人,可在我眼里你们是最优秀的兵,三个月後我会让你们一个个都变成铁铮铮的汉子,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贱货。
以前的你们,在他入威平营後已经死了;从这一刻起,你们是我的兵、是我列丹弓的兄弟,没有人可以轻视你们、没有人可以屈辱你们,能屈辱能轻视你们的,只有自己。不愿意留下来的,现在就给我滚,滚回去当以前那个被人当作人渣看待的家伙。愿意留下的,我会给你另一种人生,一个有尊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