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心想,开什麽玩笑,当然要离开。
盼望中的那亩良田,老婆孩子和安稳的日子就在前头等著他们。好不容易走监牢,又更不容易地有个自称是将军的大笨蛋愿意放他们走,还去什麽劳什子战场?打什麽劳什子的仗?那可是得拿命去拼的,又不是吃饱活得腻味,犯不著呗!
两兄弟与十七八个人默默退後,转身离开队伍,却在军营的栅栏前同时停下脚步,彷佛在地上看见了一条线……
彼端,是从前的自己,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没有尊严。
此端,什麽都有,只差追随的决心。
他们在栅栏前彼此对看,在对方眼里都瞧见了犹豫与挣扎,也瞧见了……彼此在内心的决定……
提起腿,连同卫家兄弟在内大约二十名的汉子,用这一生从未如此快速的步伐奔回队伍,挺直腰杆目光炯炯地看著最前方的将军。
他们没後悔过自己的决定,也许无法拥有良田妻儿,却在列丹弓的身边,拥有了尊严──即使曾是低贱的扒手,也能拥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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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小狗?」
卫枸走著走著,後脑冷不防被人巴了一掌,白眼一翻连头都甭回就知道是谁在巴他的脑袋。
「小狗狗,叫你呢!干嘛不回话啊?」
卸去官袍,对著自家弟兄,列丹弓从来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个性。
「谁知道你喊的小狗狗是叫人还是叫路边的野狗?」讽刺的声音接著列丹弓的话,飘入卫枸耳中。
卫枸哀怨回头,对著宰相大人道:「大人您别害我,否则下回我就不是被喊『小狗狗』而是『小野狗』了!」
对於自家将军爱给人乱取小名的癖好,他不仅「耳濡目染」,更「深受其害」。
陈固嘴角轻抿,不知是在憋笑还是在生气。「你说的那个人究竟在什麽地方?」
卫枸朝右前方一指,道:「前面向右拐个弯就到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
「干强盗的!」列丹弓接了陈固的问话,答道。
「强盗?」
浓浓的质疑,显见陈固并不太相信卫洙卫枸所说的这个人,有担起送粮一事的能力。能否及时将粮草送入东晴关,事关重大,倘若失败,遭殃的不只关内几十万的将士,也包括黎民百姓。
正因为事关重大,影响甚广,所以他不能不亲自见见此人,看他究竟有何能耐?是否值得信任?
英雄泪(64)
(64)
第八章
卫枸领著二人来到一处磨坊,磨坊里细粉四处飞扬,二十来座石磨没间断地各由两个人推转著,磨齿碾碎谷物发出的卡卡声充斥著整座磨坊。谷子经过上扇的磨眼滚入磨膛,被辗成粉後从上下两扇的夹缝落入磨盘,於是谷物就成了粉状,能揉面、能做糕。若把谷子换成用水泡过的黄豆,碾出的浆汁去渣水煮,就是一碗甜美的豆浆。
通常磨谷子的巨大石磨,是用牛在拉,可这儿的拉大磨,是人,还是两个手脚都被粗重铁鍊拴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