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言轻手轻脚地上完药,又仔细给段凌包扎好伤日,才转身出了门。这时天色已暗,他却并不同自己的房间,反而去了隔壁陆修文的屋子。
陆修文屋里有一只石瓮,瓮里养着一条小金蛇。那条蛇小巧玲珑,浑身金灿灿的颜色,双目间有一条红线,端的是剧毒无比。陆修文每日用各种珍奇药材喂养着,养了两三年之久,才将它养到手指粗细。
陆修言进来时,陆修文正在喂那条小金蛇,背对着他问:“师弟怎么样了?”
“已经给他上过药了,现在睡着了。”陆修言将那瓶药放在桌子上,道:“既是你的伤药,你怎么不亲自送去?”
“我刚当众打了他一顿,又悄悄去送伤药,岂不是让人知道我是在做戏了?”
“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护着阿凌,你若不当众责罚他,只怕右护法日后会暗中报复,不过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陆修文笑道:“我自有分寸。不过是些皮肉伤,伤不到筋骨的。”
自家大哥的本事陆修言是知晓的,便也不再多说,走过去瞧了瞧那小金蛇,道:“这蛇倒是快要养成了。”
“不错。”陆修文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微微含笑,说,“不知师弟怕不怕蛇?改日叫小蛇去咬他一口。”
他说得轻巧,陆修言听了,却是大吃一惊。他精通药理,知道这小金蛇是何等稀罕之物,陆修文精心喂养着,待到养成之时,给它咬上一口,毒液入体,便可平添数年功力。
寻常人自己受用还来不及,岂会白白送给别人?
陆修言道:“这小金蛇花了大哥许多心血……”
陆修文浑不在意,道:“我自己养的蛇,爱让它咬谁就咬谁。”
陆修言回想起之前种种,忍不住道:“大哥对阿凌……好像特别上心。”
“有么?不过是觉得他比旁人有趣而已。你不知道,有好几次我扮成你的样子去找他,都被他认出来了。”
陆修言心中一动,说:“我记得大哥说过,将来喜欢上的那个人,定要将你看作是独一无二的。”
“的确如此。”陆修言想到段凌对大哥的态度,隐隐觉得不安:“要是那个人并不喜欢你呢?”
陆修文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
他当时何等自负,眉峰一扬,断然道:“那我就打断他的腿,用链子将他锁起来,叫他不得不喜欢我。”
一晃又是数年。
段凌在魔教忍辱偷生,终于也长到了十六岁的年纪。当时跟他一起被教主收为徒弟的人,每隔一年都会少掉一个,到如今只剩下两个人了。
段凌料想其中必有玄机。当年魔教的人掳了他们回来,总不会只是让他们当教主的弟子这么简单。他在魔教多年,也学会了一些心机手段,暗地里多方打听,才知那教主练的乃是一门邪派功夫,练到第七层后便再无寸进,需得吸取同门之人的功力才能有所突破。那教主抓了人来当他的徒弟,逼着他们练那邪门武功,就是为了吸他们的功力。
段凌探听到了真相,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只是魔教总坛建在山顶上,上山下山只得一条路,又有重重关卡守着,段凌想尽了办法,也寻不到逃出去的机会。
他每日提心吊胆,只怕哪天会轮到自己头上。
这天夜里,段凌睡得正熟,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他睁眼一看,只见月色茫茫,面前之人的脸孔在黑暗中有些模糊。那人只穿了一件单衣,赤着双足,连头发都来不及束起,抓着他的手道:“教主明日就要拿你练功了,快跟我走!”
段凌一个激灵,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穿上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山间弥漫着薄薄雾气。
段凌奔跑间呵出的热气将那薄雾吹散了一些,他刚刚被叫醒,仍有些茫然无措,只知道要想活命,今夜非逃不可。
一切都是慌乱而急迫的,唯有前方那人握着他的手,温暖有力。
不知跑了多久,那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住段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