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因方祈身份一事回吴兴,未及提前送信,此时哪怕面对亲人,话里多多少少仍带上几分歉意,腰杆几近半折。
沈唐无奈地将这个太过谦卑守礼的侄儿扶起来,有意探问:“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此番你突然回来,可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方才那一位……”
“京中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侄儿有一事,唯有回吴兴才能解惑,”沈孟虞从善如流地直起身,对上叔父探究的眼神,轻轻颔首,“方才那一位,乃是我几个月前结识的一位小友,名唤方祈。想来叔父也应察觉,方小郎的容貌与我族中一人略有几分相似,小侄此番回乡,便是想请叔父帮忙,查明他的身份。”
“小侄怀疑,他或许是我沈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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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这么说,他确实有可能是我沈家子弟。”
“十七年前,先帝驾崩,今上登基后重整朝纲,启用亲信,其中杀鸡儆猴的一刀,就落在与我沈家关系密切的陇国公身上,诬他族中有人谋逆之心,全族流放。那时我沈氏一族为避风头,除了你爹和几位受太后倚重的臣子外,其他在外出仕的族人皆主动上表辞官,还归吴兴,不群不党,以证清白。”
“那时也真是乱,光从金陵到吴兴的路上,家中便有不少下人趁乱逃走,你三叔公的一名侍妾那时也不慎与家人失散,至今下落不明。至于其他族人,从幽州、从巴州、从南越各地还归,天遥路远的,兴许也走丢了不少人。”
“当年老族长身体尚康建,事必躬亲,我跟在他身后,也就是帮忙跑跑腿罢了。那时留在吴兴的族人不多,都忙得不可开交,没那闲功夫去管这些琐事,还是一年后才着人对着族谱清点,重新将每家每户的人口登记在册,至于这其中是否有所遗落,我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查清楚,你且莫急。”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请示老族长,让他允你先去宗祠把怀安侯的画像拿出来,好生比对一番。”
“这幅画像先前一直供在金陵,这十来年间,也只有我们嫡系一支会在年节时挂起来参拜,见过的人不多。”
“你既然想要等方小郎身份确认后再带他认祖归宗,那我会交代下去,让见过怀安侯画像之人在他面前保持沉默,不会轻易将此事传出去的,这一点,你且放心。”
“若是真有人这般狠心,做出有辱门风的弃子之事,我沈氏一族定会将此人揪出来,追究到底,严惩不贷!”
“多谢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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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宗祠位于横山半山腰处,与沈家大宅尚有一段距离。秋来日短,夜露侵寒,此时不是年节,宗祠内寒鸦暂住,一片清冷,唯有放在前进廊下的一盏灯笼透着微光,昭示着此刻尚有人迹涉足,并未被人遗忘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