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嘴上说着些别的话哄他分散一些注意力,语调平平淡淡的,齐轻舟光顾着疼,没注意到那声音竟破天荒地温柔,像三月的湖水。
“殿下去过清平山的行苑玩儿吗?臣在那里有个庄子,养了不少小猫小羊的,殿下想去看看吗?”
齐轻舟咬牙梗着,视线模糊,隐约望得见掌印玉挺的鼻梁,再上面是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他疼得话都说不清楚:“好、好玩儿吗?”
怀里的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脆弱得再碰一下怕是要化成一滩水,殷淮修长的指节插入他有些凌乱的头发里,按了按脑袋。
手往下伸,捏了捏他柔软的后颈肉,缓缓地将人抱紧了些,两个人严丝合缝,一身汗黏腻这会儿殷淮也不在意了:“臣觉得殿下会喜欢,那里有菜地和鱼塘,殿下腿养好了可以亲自去采摘蔬果和捕鱼。”
医正余光瞥到两位主子不合规矩的姿势,弯腰低着头不敢抬起,强迫自己专心地用银色钳刀片走皇子身上一小块被毒素渗透的污肉。
浊血流了一注,染上床单,腥浓的血气在房间里化开,夜半无风,凝在空气里一般。
齐轻舟疼得咬了一口殷淮的肩膀,气若游丝:“好、到时候带我去,掌、掌印不可食言。”
殷淮用下巴摩挲着他汗湿的头发,胸腔微微震动,眼里带了不自知的怜惜:“臣不敢。”
“殿下乖乖的,等这腿养好了咱们就去。”
齐轻舟心理阴影太深太重,晕针,缝针到一半彻底晕了过去,几个医正都出了满身大汗。
议事房。
东厂的副左使正在向殷淮禀告公事,徐一在门外徘徊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打断。
可想起督主之前“关于齐轻舟的的事宜几颗禀报不得拖延”的命令,还是冒着被罚的风险硬着头皮敲了门进去。
殷淮朝副左使打了个停止的手势,下巴一抬:“什么事。”
徐一瞧了眼副左使,斟酌着道:“回督主,七殿下今日闹着回长欢殿。”
后面那几个字,明显泄了底气,放得很轻也在空荡的议事房掷地清晰。
殷淮背着光,徐一站在一米外的阶下,看不清主子面容与表情,只见他身后窗外的枯木灰扑扑冷荡荡一片,寒风渐起。
“噢?是吗。”殷淮执描金砂壶的手点落一二,语气不甚在意,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唯有副左使离上头近些,隐约瞄到主子狭长眉眼骤然沉黯和蹙起的弧度。
殷淮却是不急,慢悠悠噙了口刚煮好的晴雪龙井才慢条斯理撇了撇银狐大氅,起身走出议事房。
齐轻舟这人到哪儿动静都大,自己受伤,别人也别想好过,原本静肃的焰莲宫被他搅得每日鸡犬不宁。
与给他上药的宫人讨价还价盘桓进退虚与委蛇成了七殿下的养伤日常。
焰莲宫上下高至管家低至熬药的宫女,没有不被他套路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