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呸呸呸!”梁锦笑起来,弯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你安心坐着就是,我让人去把阿事那丫头找来陪你。”
说着梁锦又朝门口招呼了一声儿:“给少夫人拿些点心来,还有新出的樱桃。”他自门口回首眨眼:“有事儿你让人在宴会厅上叫我啊。”
见何须问点头,他才放心出去,外头宾客们已分了好几派,因赵姨娘是买进府来的,娘家人身份低微,便自开了一厅然她去招呼,剩下背景显赫的也不多,一个庶子成婚,是不便大请的。
一席就连傅家余家也只是送了礼来,人并不曾到,孟家因还要在府里办送亲席,故而也无多少人来,倒是何家两兄弟,还是一味的喜欢抓着机会巴结。
那何长安见了梁锦,越发的上赶子了,从怀里掏了个帖子出来递给他:“梁兄看看,这是我前几日新得的李太白真迹,想只有你这等才气才不会辱没了它,便特意将它带来给你。”
“当不起,”梁锦淡瞥一眼:“何兄还是收回去吧。”
他不收,何长安也只好讪讪收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笑起来:“梁兄,按说咱们有亲,我也就不客气了,眼下有事儿还非得求你一求。上回那事儿,我母亲已知错了,她老人家向来耳根子软,是听了长生那丫头的调停才做了糊涂事,既然小四没事儿,你就抬抬手,在我父亲面前说上一句话,我家就能家宅宁静了不是?”
梁锦不可一世地睇他一眼,讥诮道:“这事儿我可管不了,到底是你们家的家事儿,岳母大人该怎么样岂又是我说了算的?”
这一年的慢待和眼下他的态度,何长安心已尽死了,竟也言带威胁的和他周旋起来:“梁兄,就算不认这门亲,他日同朝为官,你我也算同僚,眼下把话儿说这么绝恐怕不太好吧?”
“哦?”梁锦这才正经看向他,随后又笑:“何兄这么自信今年秋闱能中榜?可向来没听说何兄学问好啊……啧啧,我看,恐怕是难啊。”
他潇洒转身而去,招呼别人去了,丢下何长安在此处气一阵,咒一阵。
见梁锦的门路走不通,他便打听了下何须问的下落,摸到后头小花厅里去,一见何须问正在悠哉吃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进门就开始嘲讽:“四弟,你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嘛……”
何须问自小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料他定是来者不善,搁下茶碗,不缓不慢的说了一句:“大哥,请坐。”
“因为你,母亲在家已被幽闭,你可知道?”
“大哥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何须问直视他,没有半点情绪。
这就是梁瑄也跟他说不了几句话的原因了,他向来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声儿:“你去求求父亲,他或许肯听你的,求他将母亲放了。”
何须问轻轻一笑,如过堂春风:“大哥太看得起我了,我与父亲向来也说不上话儿。”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或者你跟梁兄说说,让他去劝,父亲必定肯听他的!”
“大哥,你也知道,我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从不找这些麻烦,”何须问认真望着他,头一次轻言细语的和他谈话:“你不用忙了,父亲现在恐怕已经打定主意要休了大夫人,他等这一天等了这样久,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合适的契机,他不会放弃的。”
何长安瞪圆了眼睛:“你这话儿什么意思?”
“父亲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何须问重又端起茶饮了一口,接着凌迟一样一字一句地吐纳:“他的伪善、他的狡诈、他的眦睚必报,我比你们更早看到,为了他残破的自尊,他可以比任何人都绝情寡义。”
一番话讲完,何长安才开始细细回味,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瞪着何须问:“你别想摘干净,若不是你,父亲怎么会有由头休妻?我不会罢休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何须问也不反驳,只无奈地目送他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外头就开了席,梁锦亲自过来接他,两人坐在一处,同一些年轻公子客气几句,梁献宝一样,端着酒杯打了一圈儿,每敬一人,便喋喋不休的重复:“这是我夫人,他很少出门,你们没见过吧?”
何须问叫他弄得个大红脸,暗暗在桌子底下拿脚踢他,他只装作不知道,嘴里还是不停:“须问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平时静静的,比我还爱看书,要我说他要能去科举,必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众人七七八八地举杯:“以前就听闻何公子的盛名,今儿才有缘一见,比我们这些人,还有读书人的风度呢!”
“就是!少夫人平时应该多出去玩玩,同我们一起吟诗作对岂不比闷在家里好?”
一言一语好不热情,至于是真心还是恭维,何须问全不放在心上,他只淡淡含笑点首回应。
而梁锦也不是要真要听这些话,他只是想把他的珍宝在世人面前亮相而已,叫别人都知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全不在意。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酒还未散时,见东呈跑进厅来,却不是来找梁锦,直接俯首在何须问耳边悄声道:“华浓姐姐差我来的,让夫人快回院儿里去。”
什么事儿能这么急?何须问脸色微凉,立即站起来招呼了几句‘告辞’便先离席,梁锦不放心,忙跟出去:“卿卿,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华浓说是有急事儿,既然没叫你,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应酬客人。”何须问推他一把,便颠簸着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