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说:“他啊,已经不在人世了,享年八十六岁,梦中驾鹤西去。”

“不在人世……”慕之明喃喃,行了礼,“多谢掌柜的告知。”

掌柜的笑呵呵的:“不客气,客官,那位小二手里的菜是您点的吧,快去坐下吃口热乎的吧。”

等慕之明离开,掌柜的低头继续拨弄着算盘记账,正此时,他听见后屋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掌柜的连忙走到后屋,屋里,一名妇人怀抱着一名小娃娃,轻声摇晃哄着。

见掌柜的进来,妇人问道:“方才大堂怎么了?好似有一惊一乍之声。”

“没什么,有位客官询问玄清道长之事。”掌柜的走到妇人身旁,用手指轻逗孩子,哄他不哭。

“玄清道长?我还挺喜欢他的故事的。”妇人道,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柔声笑道,“娃娃不哭,娘亲给你说故事,好不好?传说啊,玄清山上有位知晓前世事的道长,能未卜先知,后来,他爱上了一位女子,与其两情相悦,但女子身患重病逝世,玄清道长痛苦无比,不知该如何度过余生,就有人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前世没遇见过她,你只要忘了今生的事,不就可以不痛苦了?玄清道长闻言,又哭又笑地走了,无人知晓他去了哪,半年后,玄清道长重新出现在道观内,他竟真的记不得今生事了,一心修道,旁人问起,他反觉得疑惑,什么前世今生,我不明白,什么病重女子,那是何人。”

妇人的声音温柔似春风,她讲着讲着,怀里的孩子不再哭泣,安然入眠。

掌柜的吁了口气,走出内屋至柜台拿起算盘继续记账。

慕之明询问完掌柜的回到木桌旁,心事重重,忧心忡忡。

顾赫炎喂饱两匹马后离开马棚走进客栈,环顾四周找到慕之明,在慕之明对面的木凳上坐下,不过一眼,便发觉慕之明的神情不对。

“出什么事了?”顾赫炎微微皱眉。

慕之明将方才看见傅诣暗侍一事,以及此地曾有个号称知晓前世事的玄清道长等事,悉数告诉了顾赫炎。

“若非赶着回京城,定要爬上山顶,去那玄清道观瞧一瞧的。”慕之明说。

顾赫炎:“等京城风波定,我与你同来。”

慕之明:“好。”

话毕,两人持箸用菜肴,慕之明心里压着事,吃得食不知味。

顾赫炎瞧他这副模样,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吃食,说:“多思无益。”

慕之明跟着放下了筷子:“可傅诣派人来此,绝不是机缘巧合,我不知他想做何事,所以感到莫名不安,赫炎,我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诉你,其实,傅诣他也有前世记忆。”

顾赫炎惊诧:“什么?”

慕之明:“非但如此,我俩还互相知晓对方有前世记忆,我曾与他争执过此事。我见傅诣一如前世那般娶了禁军统领之女襄氏,所拉拢的人脉和试图揽进囊中的权势,比起前世有过而不及,说明他今生仍觊觎皇权。”

“但与前世不同的是……”慕之明将如今的局势分析给顾赫炎听,“我从他的幕僚,变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他要登上皇位,一除太子,二杀济安,缺一不可,今生,我全力扶持济安,又因一清二楚地知晓傅诣的狼子野心,所以对他额外警惕。他定视我为心腹大患,绝不可能放任我行事。”

至于傅诣说喜欢自己一事,慕之明从未相信过。

说到此处,慕之明有些无奈地说:“我本想着,今生有前世记忆,识破傅诣诡计无需劳心费神,怎知一场步步为营的戏唱到如今,还是得与他不相上下地博弈。”

“可是……”顾赫炎缓缓开口,“肃王应该不知我也是重生。”

慕之明一瞬愣住。

好似一滴水珠落入无声的池塘,顷刻间打破水面的平静,撩起圈圈涟漪。

对啊,自己怎会一直没想到这件事。

傅诣千算万算,能算到顾赫炎也是重生吗?

他瞒天瞒地,装作一副对权势漠不关心、只想保全自我的模样,会想到这世上,除了慕之明,还有一个人知晓他前世的所作所为吗?

顾赫炎道:“别想了,吃饭吧,这些时日赶路辛苦,吃饱些。”

慕之明点点头,拿起筷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