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得极近,我几乎可以看清楚陆袭明的瞳孔紧缩。
“是你还是太子?”我轻声问道,“还是说——是你们?”
他没有动,但陆袭明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的后背沁出些冷汗,不知道隔着两层衣衫他能不能感触得到。
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但陆袭明扣住我的小臂,顺势将我的手腕从袖中剥了出来。
他目光痴迷地凝视着我腕上的银镯,病态地攥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喘息着在他怀里挣扎,厉声道:“放开我!”
陆袭明哑声道:“不放。”
他禁锢着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良久后几滴泪水重重地落在我的掌心。
陆袭明在哭。
我不知道他在哭个什么。
陆袭明的声音很含糊,即便是贴在我的耳边,我也听得不甚清晰。
他似乎是在说:阿簌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陆袭明紧紧地掐住我的手腕,想要将我融进他的骨血里。
有时太子也会这般,莫名其妙地进入梦魇里,将自己的手指划出血来,清醒过来时全无意识,对方才发生的事什么也不记得。
我突然想到,我与他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会不会也这样过呢?
一些零碎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模糊,兴许却被我身旁的人给记下了。
陆袭明终于还是放开了我,他抚摸着我的脸庞,带着鼻音柔声道:“阿簌,还是活着要更好一些。”
他将袖子向上挽起,露出带着几道血痕的苍白小臂,瘦削得仿佛只有一层皮肉包着骨头。
冯颐说那是他用刀片划开的。
看着就很疼。
我是个爱吃甜不爱吃苦,又很怕疼的人,特别是在遇见李纵以后。
不过有时我也会想,被瓷器的碎片划开是种什么感觉呢?
我想起许久前见到李澈时没拿稳的茶盏,想起曾经怒极时向李纵说过的话。
我说我出使西凉时根本没盼着活下来,我说我巴不得死于一场意外。
我以为自己只是压抑着情绪,将痛苦埋藏在心底,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做过些什么?
一个大胆的想法正在脑中盘桓,零零碎碎的细节串成一条线,使我的思绪越发清明。
“我也尝试过,是吗?”我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问道:“用刀刃或者别的什么,割开手腕?”
我转了转手腕,银镯贴合腕骨,连稍微推移半分都做不到。
它就像是一道坚固的防线,使我没法再去伤害自己。
陆袭明的声音酸涩:“是。”
他眼中的悔恨简直要将我淹没,陆袭明握住我的手腕,猛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唇边旋即又溢出些血,但这种自虐似乎带给他极大的安慰,让他不那么痛苦。
这神态让我立即就想起了梅园那天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