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怔了怔,旋即攥紧了拳头,脸面气得胀红。
“二爷?”赵天梁凑上来。
“你们把这马给那人送过去,都去!”贾琏伸手一指。
赵天梁见贾琏没有追上去发作的意思,连连称是,挽着马先走了。
其他随从都跟着离开。
“这是说我呢?”贾琏因为郁气,在原地停顿了。
老街另一边,一个人影探出身子,望向这边。
贾琏扭头看过去。
那人静静看了会儿,缩了回去,再没了动作。
“这是说我呢!”
贾琏回首,心中又多了一抹难堪的郁闷,拍马离开。
本来不觉得怎么,但听贾宝玉这么一说,贾琏居然真觉得自个没有情义,对薛宝钗也好,对其她人也好,难得有上心的时候。
这般的想法其实是错的!
世人各有缘法,少有谁离了谁就不能过的事。像宝玉那般自以为是的想着,做出些岔子来,别人反倒是要来笑你太痴。
且从头说来,别人与你具体什么相干?薛宝钗嫁做人妇了,还能容得你去指手画脚?
一路走,出了老街,靠近宁荣街地界,贾琏心中的思绪也逐渐通明了。
贾宝玉那厮!
回去以后该好生料理一顿才是!
————
“了了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
“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化作荒冢不见了……”
一个在巷尾,一个在街头,好了歌萦绕在雪地上方,打着旋,降落到了人间。
癞头和尚脚踩破洞布鞋,披着零碎蓑衣,一手执仗,踏雪放歌过来,放缓了步伐,停在贾琏马前。
“大和尚这歌从哪儿听得?”贾琏在赶路中早就停了下来,略带诧异的看着来人。
“你可认识个唤作甄士隐的道长?”
“贵人寻他做什么?”癞头和尚发问。
“看来多半是认得。”贾琏点点头,迫不及待道:“我这些年打探得了消息,金陵薛家有个唤做香菱的,原是姑苏城中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人士,唤作甄英莲,母封氏,父甄费、字士隐。
烦请大和尚告知甄士隐道长一句,封氏尚在,甄英莲则算作是金陵薛家长房的姨娘,各自安好。待甄道长回来,若有意带走甄英莲,俺可出面说情,再补一份资产,好歹送甄道长家中团聚,得享天伦。”
“迟了些。”癞头和尚道:“甄士隐施主已经去了琉璃世界,享有明静极乐。”
“莫不是唬我?甄道长不说成仙做祖,怎么还是到了佛祖跟前。”贾琏笑道。
“明心见性,即见如来;我心安处,便是灵山。”癞头和尚念了声佛号。
莫不是要与旧人不再瓜葛的意思?
贾琏心中暗自纳闷,他此些年常有寻找甄士隐的举止,但却真是天地茫茫无一物,连半点跟脚都寻不到。
“好个大和尚!”贾琏在马上俯身道:“莫管你唱的什么偈语,本来依俺的性子,必定要通晓个明白,只怕你受不住——”
贾琏冷哼了一句,却不曾动手,只解下身上大氅,驱马上前,将之随意递了过去。
“今朝暂且饶了你,你不回话便自去,这衣裳予你,挡风雪堪用。”
“多谢施主。”癞头和尚双手何时,正经念了声佛号,才是伸出鸡爪似的黝黑手掌接住大氅。
不等贾琏驱马离开,癞头和尚挡在马前,从怀中掏出两支扁平木簪。
“施主赠衣,这两物任你选一个,也好了去贫僧的缘法。”
“你个大和尚随身带着簪子,有什么说道?”贾琏本来因问不到甄士隐的消息而兴趣寥寥,但听到这话,倒也不着急走了。
“好说道。”癞头和尚笑了笑。
“一个唤作"勿沉勿顿,天命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