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道:

“天子此言,仿佛曾被丞相负心薄幸,尽吐作为过来人的哀怨之语。”

状态正佳的刘协突然被狠狠地梗了一下,莫名生出一股微妙的烦躁之感。

所幸他早知道郑平素有惊人之语,哪怕已经觉得说不下去,还是重新回档了心态,面不改色地继续道:

“昔日吕伯奢一家,不正是因为曹操的疑心而成为冢中白骨,皆尽丧了命?枉死者几何?而今曹操已生问鼎之心,若其独登大宝,终将兔死狗烹,令尔辈不得安宁。”

郑平实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筹码值得天子拉拢,他见刘协话里话外确实存了劝投之心,并不想听长篇大论的他索性直接道:

“昔日汉高祖亦对韩信等人兔死狗烹,又是为何?”

搬出刘家老祖宗,总算止住了刘协的话匣。

汉祚绵延,始于高祖,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好对高祖的行为妄加非议。

郑平这话相当于直接拿出一团比拳头还大的面饼,一口堵死了他排演了许久的剖心之语。

经此一役,刘协实在说不出什么剖心析肝的话,他只怕自己在多说几句,就要被郑平气得当场剖心,直接一了百了。

实际上,因为一些原因,刘协一早便查过郑平的来历。他顺着宫中幸存的文籍记载查到郑平祖上姓韩,在东汉初年因拥立之功得享侯爵。再往上追溯,曾有祖辈封王。祖辈受封韩王,倒并非“狡兔死,走狗烹”的那位淮阴侯韩信,而是韩宣子之后。

是以他没有因为郑平本姓为韩,祖上有个韩王,又特意提起韩信就以为他是因为韩信的事而对刘家表示不满,可即便如此,他对郑平的态度也探知了一二分。

刘协本不愿再继续徒费口舌,可到底有几分不甘:“局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即便曹操有诸多苦衷,若有自立之心,定以鲜血铺就大道。他而今已容不得荀彧等有功却殊途的旧臣,欲隐诛之,将来自容不下孔融、杨修等人。县侯生性不羁,不慕权利,对曹操是否信重毫不在意。可你不在乎己身仕途乃至性命,是否也不在乎家人与故交的前途与性命?”

汲汲相劝的话中已多了几分隐藏的迫切,郑平却并未被他话中的情绪渲染,被道理分明的话语带着走。作为曾经的嘴炮王者,他自动免疫了前方的所有嘴炮,只揪住其中的关键词。

“你怎知曹操欲隐诛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