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这三个字有着天然的威慑感,哪怕只是说出口来都让人觉得威严无比,威严到让当了整整二十三年守法公民的绮罗,在说出决定去警察局时,都忍不住产生了一股没由来的紧张感。
可鲁贝洛斯一时没反应过来绮罗为什么警察局,不过它对于警察局这地方倒是不存在任何天然的恐惧或是紧张感,只疑惑地问她去警察局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那个孩子啊。”绮罗捏了捏可鲁贝洛斯热乎乎的耳朵,“想要找到某个人的话,借助警察的力量不是最方便了吗?况且,这个孩子似乎遭受了不正常的对待,警察有必要管一管这种事。”
“这样啊——”可鲁贝洛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总算是搞明白绮罗的想法了。不过,它还是要提一句,“不过,警察会把你当成奇怪的人吧?毕竟,你对那小孩完全是一无所知嘛。”
“唔……这……”
绮罗挠了挠头,顺着可鲁贝洛斯的话语,开始思考起了踏入警察局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首先,当然是要找到一位警官,然后向对方说起那个孩子的存在与境况,包括最后一次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也许这时候警官会问她是怎么遇到这孩子的,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足够妥帖呢?
如果说是偶遇的话,好像会显得不够严谨,不过还是这么说比较合适。
但不管怎么想,她能够提供的关于那孩子的信息都还是太少了一点。说到底,绮罗根本不了解她。
如果不能给出更具有明确指向性的信息,那么就算是,警察也很难找到那孩子吧——可正是因为她不能知道更多,所以才想要会去向掌握了这座城市所有居民信息的警察帮忙。
似乎是走进了死胡同,一切的根源全都是因为她知晓的不够多。
绮罗耸了耸肩:“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啦。不过去警察局问一下总是不要紧的,对不对?要是顺便能够问到些有价值的事情,那不是很好吗?”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笨拙的笑容,很难得的乐观了一次。
不过,踏进警察局的大门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回家一趟。
她的衣服上还沾着血,整个人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显得分外憔悴又疲惫。如果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警察的面前,她大概会先被警察们轮番盘问一遍吧。
一听绮罗说要先回家,可鲁贝洛斯赶紧问起她家有没有更多的零食了。
“我快要饿死了。”可鲁贝洛斯一脸可怜巴巴,“也快要累死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饿成纸片了。”
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当真快把可鲁贝洛斯饿坏了——或者说是“馋坏了”更贴切一点。
想了想可鲁贝洛斯的话,绮罗觉得挺有道理的。她记得家里的零食柜还没有被彻底吃空,应该还能消除几包东西给可鲁贝洛斯解解馋。
“月先生也回家坐坐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绮罗说,“既然已经找回了笔记本,事情就此也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尽管我真的很希望能在今天就找到那个孩子,可这种事也是急不来的嘛,您说是不是?”
一直默默地听着的月没有并没有回答绮罗的话,只说自己会去试着搜寻一下那孩子的踪迹。如果找到了她,一定会及时告诉绮罗的。听他言语之间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接受她的休息建议了。
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很典型的月会做的事,但这番态度还是让绮罗很想叹气。她拍了拍月的肩膀,这副做派仿佛她才是长辈似的,提议道:“这一天真的太疲惫太漫长了。我知道您还没有感觉到疲惫,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快要结束了,那还是尽早回家嘛。让疲惫的心好好休息一下,不是挺好了吗?我的意思不是回我家,是回您自己的家。”
月微微撇下了嘴角。他明白绮罗的意思,可还是固执地想要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却听到绮罗轻声笑了起来。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他的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凑近到他的耳旁,如同分享着小秘密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您都陪在我身边一整天了,桃矢叔叔肯定会因为我抢走了雪兔宝贵的二十四小时而生我气的!”
一本正经的语气,仿佛像是真有这么回事似的,然而事实却是远在木之本家的桃矢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而这显然是绮罗的夸张谎言所带来的结果。
然而绮罗本人对此却完全没有自觉,继续以煞有介事般的正经语气说了下去。
“要是您继续陪在我身边的话,他一定会更加不开心的,您说是不是?说真的,您可不能让桃矢叔叔更生我气啊,否则生日的时候,他肯定又要故意送我奇奇怪怪的礼物了。”
绮罗一脸忧虑的神情,说着说着连眉毛都快要拧在一起了,仿佛她的手中已然捧着桃矢送来的奇奇怪怪礼物似的了。
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着:“你明明知道桃矢不会对你生气,当然也不会嫉妒你,更加不会送给你奇奇怪怪的玩具。”
“哪有。”绮罗眨了眨眼,正声说,“他以前故意给我了一个恶作剧礼物盒当做圣诞节的礼物——呶,就是那打开盒盖之后就会有一个拳套弹出来的那种盒子。那还不够奇奇怪怪的吗?”
虽说之后桃矢还是给了她正经的礼物,但在绮罗心中,已经给他打上了“看起来很正经却会给我送奇怪礼物的好叔叔”的标签。
以防经典重现——以及真的很想把辛苦勤奋的月劝回去休息,绮罗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再度提及一下“会从桃矢叔叔的手中收到奇奇怪怪礼物”的可能性。
看着月此刻无奈的表情,绮罗觉得自己的话肯定起作用了,还不等他给出肯定的答复,她就已经忍不住偷笑了起来,狡黠的笑容透着计谋得逞的自豪。
她轻轻推着月往前走,还说:“快回去啦,您晚回家一秒钟,我收到奇奇怪怪礼物的概率就会提升百分之一哦!就当是为我考虑,您也得早点回家哦。”
“唉……我知道了。”
月彻底“屈服”了,不过他依然还是要固执地说一句:“如果发生了任何情况——不管是怎样的情况,都一定要及时地告知我。”
绮罗伸出两指放在额前,做了一个简单的敬礼动作,认真道:“了解!要记得替我向雪兔问好哟!”
“嗯。我会的。你自己小心。”
“知道啦,您也一样。拜拜!”
目送着月离开,绮罗这才和可鲁贝洛斯一起回到了家。中也并不在家里,对于绮罗来说这倒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费心把可鲁贝洛斯藏起来了,应该也不用再听到可鲁贝洛斯对中也的抱怨了。
简直可以说是世界和平。
绮罗放下钥匙,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可手指却碰到了一个尖尖硬硬的东西,拿出来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太宰治的名片。
她下意识地瞄了瞄名片的正反两面,但看得并不怎么认真,也没有多在意这张名片——毕竟它刚才都快忘记这东西还在口袋里的这回事了。
随手把名片摆在了钥匙旁边,她继续摸索手机。
在早上发出了那条请假短信之后,她就一直忙得没有时间去看手机,这会儿已经攒了很多新消息了。最下方的一条是请假短信的回复,一向为人很温柔的主任什么都没有询问就同意了她的评价,还在回复中让她好好地休息。
紧接着的新消息来自同事前辈小林澄子,大概是听说她请了假,询问她的身体是否安好,同样也说了希望她可以保重身体之类的劝慰话语。哪怕只是看着这段简单的文字,绮罗仿佛都能听到小林老师那关切的语调了。她赶紧回复了一句谢谢,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下周一的工作日就能会回来继续上班了。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中也发的。
说是“最新”,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新”,是在差不多临近中午的时间才发的,拍了一张坐在自行车篮里的正吐着舌头的小白狗,还说这只笨笨的看起来有点像她。
「kirarara:明明是像你才对吧[恼怒.jpg]今天你什么时候回家?」
绮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复简直就是小学生吵架的风格。
她把手机丢在一旁,从零食箱里翻出几包膨化食品丢给可鲁贝洛斯,嘱托它千万不要吃光。
“不要忘记要留一点给我哦!”
说罢,她便拿着干净衣服走近了浴室。温暖的水从头顶淋下,穿过发间,顺着脊背与身躯的曲线滑落,冲到白色的瓷砖地面上,看起来是有点泛着橙黄色泽的颜色。绮罗摸了摸左侧的脖颈,从耳朵抚到肩膀,这部分都沾了血,淋下的水逐渐变回透明,她想血应该是都被洗干净了,可那只鸵鸟的脖子搭在自己身上的触感依然还是分外清晰。
沉沉的、毛绒绒的,温度伴随着时间而逐渐流逝,当绮罗放下它时,它的脖颈已经彻底变成了与室温同样的微冷温度,可身躯却还是温热的。多么诡异的对比。
“呼……”
不只是要找到那个孩子,还要让鸵鸟安息才行呢。
绮罗用手腕压上了水龙头,只把头发吹了半干便回到了客厅。这会儿可鲁贝洛斯正悠悠闲闲地躺在沙发上,零食倒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洗得这么快。”可鲁贝洛斯说着,吃掉了戳在爪子上的几个芝士球,把包装袋递给了绮罗,“吃吗?”
“你这语气怎么说的好像是你在请我吃一样啊。这本来不就是我买给我自己吃的零食吗?”
绮罗笑着这般揶揄说,从可鲁贝洛斯接过了包装袋,里面剩的芝士球已经不多了,绮罗索性仰起脑袋,把芝士球全部倒进了嘴里。没想到这时候芝士球倒是显得有点太多了,撑得绮罗的脸都圆了,塞满了整个口腔空间,害得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得艰难了不少。
她一边费劲地嚼着嘴里的芝士球,一边开始翻起了可鲁贝洛斯吃过的其他零食袋。刚才她特地叮嘱过,让它给自己留一点零食。
不得不说,可鲁贝洛斯的确认真地履行了她的托付——每包零食里不多不少正好都留下了一块小零食。
怎么说呢,虽然确实是少了一点没错,但至少还是有点什么的,聊胜于无嘛。
绮罗搜刮干净了每一袋零食里的“宝藏”,又从零食箱里翻出了几根能量棒,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该走啦,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