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切如齐婴所料,则此次大梁的兵患,已可迎刃而解。
江风寒凉,吹得齐婴衣袖翻飞,他眼中一片冷色,明明此夜肃清了石城,近月余与邹潜的交涉也已初见成效,可他眉目之间却无丝毫欢喜,仍萦绕着深深的忧虑。
他自知此次退魏军靠的是权谋制衡之术,但阴谋或可保大梁一时安泰,却终究不是长久之道。顾居寒乃天生帅才,也许此后几十年大梁都出不了一位能与他抗衡的人物,那他齐婴,又能靠朝堂之上的险恶万象拖住他多久呢?
他不知道。
此时裴俭却听上官长叹一声,说:“裴都统,枢密院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但两国交战终有一日要在沙场之上,届时无论阴谋阳谋都会失去作用。大梁终究需要一个帅才,即便不能胜,至少不可败。”
他回过头,凤目中如载着山河万里,沉声问:“五年之后,都统可当此任否?”
在来南陵郡之前,齐婴已经听说过裴俭的名字。枢密院手眼通天,凡涉军政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知道这位小将军出身寒门,从军十年战功赫赫,但却受制于出身并未崭露头角,至今不过是个小都统。
但他骁勇善战,亦秉性忠直,是个堪当大任之才,今夜与蒋勇对峙之时,满堂武官中也只有他一个看清局势,并敢于同蒋勇针锋相对。
他或许是个可塑之才。
裴俭从军近十年之久,听惯了战场上的战鼓声声马嘶阵阵,却竟无一时如此刻这般心潮翻涌,他胸臆之间壮怀激烈,自有一股愿为江左黎民横刀立马的血性,闻言抱拳,郑重答:“末将不才,或无北伐之勇,却有守成之能,但凡边关有我裴俭一日在,便一日不会让那顾居寒越长江半步。”
语出铿锵,亦是忠肝义胆、掷地有声。
齐婴望了他片刻,脸上并无什么表情,眼中却有赞赏之色。他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随后对裴俭说:“几日后我会另调一名将军来驻守石城,也是韩大将军一系,他或许会因蒋勇之事待你有失公允,还望你能够多加忍让。”
齐婴虽然话只说到一半,裴俭却听明白了:齐婴今夜杀蒋勇,是动了韩大将军一系的力量,定然会招致大将军不满,他为安抚韩守邺,就要再抬举一个韩守邺的门生来顶蒋勇的缺。这位新来的将军定会知晓裴俭此前曾力阻蒋勇出战,也许会迁怒于他,他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裴俭虽然年轻,但十分聪明,他已看出齐婴对自己有栽培之意,如今让他隐忍,更像是对他的点拨,他心中感激,严肃道:“上官放心,末将定忠于职守,不会与将军争胜。”
齐婴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中有满意之色,继而又道:“都统多智,想来已明枢密院禁战之令的道理,待那位将军调任后,如仍有主战之心,还劳都统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