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更冷,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剑锋已紧紧贴着喉管。
剑下亡魂将现未现,生命将休未休。
那口剑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紧紧贴着脖子?一动不动的贴着?
那只手依然很稳定,极端稳定不已。
小蝶不懂。
她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不杀了我?是不是也有种毛病?喜欢虐待人的那种毛病?
剑锋上的寒意渐渐已娇弱,光芒渐渐已褪去,杀机竟已死去。
这一剑来得很神秘、很诡异,出手也很邪异,因为这剑并不是从不远方刺来的,而是直接到了脖子边,仿佛是从脖子边长出来的。
剑并未离手,握剑的人已倒下。
脸上根根肌肉几近变形,这很容易令人想到顽童手里的泥娃娃,笨拙、丑陋而恶劣。
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不信。
他惊惧,他不信,也许是因为世上竟有这样的枪,这样的人。
他惊惧,他不信,也许是因为世上竟有人能杀死自己,将那一剑封住,彻底封住。
胸膛上的鲜血犹在飞溅,飞得很稳定,也很冷静。
冰冷、坚硬的大地,骤然被染红,染得血红,在夜色里看来,显得昏暗而又新鲜。
人已死,剑气已绝。
这人竟已死了。
无生盯着、戳着枪头,漆黑的枪头犹在飘零鲜血,一滴一滴飘零着。
并不快,却始终在滴着。
小蝶努力控制着自己,盯着那慢被发丝掩盖的脸颊,那脸颊几近不是人的脸颊,这是厉鬼的脸颊吗?还是妖魔的脸颊?
为什么这么难看?令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要惊呼,惧怕。
枪头最后一滴鲜血已落下,冷风也不知将它卷到哪里,也不知道落到哪里。
不远处犹在欢呼,柔情、疯狂的欢呼着,仿佛这是断头欢,仿佛是生命最后一次欢乐,最后一次活着的乐趣、享受。
杯中酒犹在添加,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他的眼眸没有一丝倦意,更没有一丝厌恶之色。
朵朵浮云般嫩躯薄纱下显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神秘、奇异不已,躯体上的汗水也干透,彻底干透,又添新汗,她们并没有一丝疲倦,仿佛也不敢有一丝疲倦。
她们活着,仿佛就是为了舞动,扭动躯体,将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变得很完美,很伟大,令欣赏飘舞的人不停得到欢愉,得到快意。
人生也是不同的,不同的人,真的有着不同人生与追求。
虽然都是活着,却截然不同,也无法相同。
因为有些人真的充满了铜臭味,臭的令人厌恶,令人厌烦。
无论在那个时代里都有这样的人,就像是马屁精,根本是不可或缺的。
酒杯犹在高举,目光竟已斜望天边。
夜色里繁星点点,冷风萧萧,浪子犹在孤独、寂寞。
眸子里的酒意已更浓,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极为柔美,柔美而灵活。
外面的剑光犹在飞舞,生命犹在飘零、离别,枪头犹在滴血,那杆枪已渐渐逼近,越来越近。
他却没有一丝惧怕,更没有一丝意外之色。
舞者的舞,酒杯的酒,薄纱下的躯体,似已没有一丝改变,也不愿改变。
那杆枪渐渐已走了过来,已彻底靠近琼楼,走近琼楼,然后走进琼楼。
这里是长安街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看到的星星要比别的地方更清楚点,也更明亮点。
掌中杯已空,酒又添上。
枪已到了不远处,人已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
他仿佛没有一丝在意,他没有在意,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仿佛也不愿在意。
轻盈薄纱妙舞涟涟,躯体扭动不止,欢快笑意不休。
有了这些,琼浆岂能空守杯中?岂能独守杯中?
这岂非是人生一大罪过?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欢乐,更没有一丝快意。
眸子已盯着、戳着那只手,柔握酒杯的那只手。
那只手没有一丝变化,杯中酒没有一滴溅出,也没有一丝抖动。
这岂非也是好手?无论握住什么武器,岂非都很稳?岂非都很冷?
美酒并未断,佳人也未离去。
小蝶紧紧抱住画卷,紧紧贴着无生,她的声音已紧张而抽动,“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案已飘到他们跟前,案上几盘鲜果,几碟菜点,酒杯两个,牙筷两双,没有酒壶。
这里竟没有酒壶?
小蝶吃惊盯着飘过来的酒案,盯着上面的一切。
这时一缕柔纱飘了过来,手里盈握酒壶,笑意轻轻生出,酒壶轻轻倾斜,琼浆轻轻流出。
薄纱轻轻飘飘,里面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充满了活力与快意,这不仅仅令自己得到活力、快意,也会令别人得到活力、快意。
小蝶已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