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痛哭起来。
画卷已残,画卷上的人更残。
墨迹已变得很淡很淡,淡得已看不清那是什么。
小蝶已分不清画卷里的是人,还是山水,杨晴竟已消失。
冰冷的冷风掠过,残破画卷飘飘起舞,骤然间飘向漆黑的夜色,漆黑而寂寞的夜色。
小蝶尖叫着扑向画卷,刚跃起,却已发现自己已到了无生怀里。
无生柔柔的将她抱住,柔柔的轻抚着小蝶躯体,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飘走的残破画卷,并没有去追,也没有让小蝶去追。
残破的画卷就这样悄悄飘走,悄悄消失。
桃花的暗香已更浓。
小蝶脸颊上的痛苦、悲伤也更浓,“我实在对不起你,我实在。”
无生的手渐渐已用力,她已渐渐感觉到疼痛。
“我实在该死,你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小蝶的哭泣声已化作哀求、祈求。
手轻轻的松开,他将烤鱼递给她,然后就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漆黑的苍穹。
小蝶擦了擦泪水,撕开一块鱼肉,递给无生。
无生不动,不语,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无星、无月、无光。
居然又是这种夜色,令人寂寞、发疯、崩溃的夜色。
浪子的心已在寂寞。
寂寞而孤苦,他的心又酸又苦,苦得令他无法忍受,他忽然倒下,不停的呕吐,肚子已没有食物,一丝也没有,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小蝶的心已绞痛。
她柔柔的抱住无生,柔柔贴着他的躯体,她希望能给他带来快乐、喜悦,哪怕一丝也可以。
无生挣扎着推开小蝶,躯体不停的抽搐,吐出的酸水竟已变得血红。
小蝶泪水更多。
她实在很想,想得发疯,想得要命,却无法给于,无法令他满足。
她握住无生的手,那只手依然极为稳定而冷静,“我真的不是。”
桃花深处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她的心仿佛更痛,也更碎。
是什么原因令他倒下了,令他不停呕吐,久久无法站起?是那幅画?还是画卷上的人?
上官飞燕努力控制着自己心里积压许久的寂寞、空虚,她忽然有股冲动,想冲过去将这人带回白云洞,好好去疼惜,用心去关切。
她觉得这男人比世上大多数人都有权享受那种情感、情爱。
泪水已飘零,她的手最终还是拈起一片桃花,并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她几乎用力了全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
人的情感实在很奇妙,有时能令人快乐、喜悦,有时却能令人痛苦、悲伤,有时也能令人绝望、崩溃,有时能令人生出怨毒、怨恨,不过也会令人生出伟大、神圣的情爱,一种无私的情爱。
多情的女人最能体会到这里的意境。
小蝶是多情的,媚娘也是,上官飞燕也是如此,天下也许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样的。
桃花暗香悠悠而重,令无数多情而享受不到情感的人更加寂寞、空虚。
上官飞燕泪水也更多。
她轻柔的抚摸着桃枝,抚摸着桃叶,花瓣的香味已更浓,她肚子里的心寂寞之色更深。
她后面忽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女孩。
上官飞燕转过身,吃惊的盯着这女孩,这女孩的躯体每个角落都很美,美得令人心颤,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遇到这样女人,都会忍不住生出情感,生出情爱。
江湖中漂泊的无根浪子,也许看上第一眼,就会想看上第二眼,看上第二眼,就会想看第三眼,看了三眼的人,也许再也不愿离开一眼。
这女孩赫然是小妖精。
小妖精脸颊上泪水更多,上官飞燕紧紧将她抱住,一个多情的少女,看到心爱情郎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挣扎,心里是什么滋味?看到另一个女人在边上,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这也许不是滋味,而是一种折磨,一种无法叙说的摧残。
小妖精张开嘴,却说出一句话,只有三个字,“我好醒。”
上官飞燕的心更加绞痛。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痴情女孩,因为她自己也很想,想却不能,也不该。
她轻轻的说着,“我们回去。”
她拉着小妖精走向漆黑而幽静的桃林深处,小妖精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里,一刻也不愿分开。
她们并没有见过杨晴,如果见过杨晴才会知道,无生为什么会在地上不停呕吐,无法站起。
小蝶的心已要崩溃,被这种痛苦折磨的快要崩溃。
冰冷的大地,孤独的心。
大地孤心,浪子的心。
浪子已无泪,也无家,更没有情爱。
凉风掠过,披风柔柔飘动,石像般躯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大地上。
他竟已孤零零的倒在大地上。
小蝶将他拉到火堆畔,静静的抱住他,静静凝视着漆黑的苍穹。
并不止她一人在凝视着漆黑的夜色,媚娘也在凝视着夜色,也有许许多多多情女人拥抱酒醉郎君,静静的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以前有很多,现在也有很多,以后也会有这样的故事。
烤鱼早已冷透,她将烤鱼伸进火光,慢慢烤着,她并不是自己要吃,而是无生要吃一点,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