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姬已感动,已彻底被他们之间那种彼此了解与尊敬所感动。
世上本就很少会发生这种事,遇到的更少。
雾色更深,冷风变得萧索而凄凉。
人影渐渐远离,渐渐被雾色淹没。
大地寂寞不已。
大地上的人心更加寂寞,无生凝视着剑圣慢慢离去的背影,岩石般脸颊上没有一丝改变。
湖衣姬的心渐渐变得刺痛、酸苦,没有改变,岂非就是更好的改变?
他们本就是一种人,一种杀人的人,无论杀的是什么人,杀多少人,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在刚刚已得到了解与尊敬。
两口剑在雾色里彻底消失,了解与尊敬荡然无存,这种寂寞与空虚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到。
也许真的很少很少。
无生深深吐出口气,就忽然倒在大地上,过度消耗内力,并不能令他得到好处,只能给他带去灾难与不幸。
有些人活着,也许就是为了灾难与不幸活着,面对灾难、不幸,他们并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因为这就是命运。
世人无法改变命运,命运却可以改变世人。
湖衣姬捂住伤口,泪水飘零更多,也更急,却偏偏无法给于帮助。
明亮的月色,朦胧、幽美、寂寞的大地。
湖衣姬咬牙蹲下,轻抚着无生的躯体,轻轻的说着,“你说过我没事的。”
无生不语。
他的躯体也石像般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滚动着,如果见过石像在地上痛苦挣扎、翻滚,就很容易想到他现在的样子。
湖衣姬忽然握住无生的手,紧紧握住,“你还欠我一个愿望,你说话一向很算话。”
“是的,我说话一向算话,我并不是剑圣。”
湖衣姬笑了笑,“你倒下一定很快就站起,是不是?”
“是的,我是枪神无生,并不是软货。”
湖衣姬笑的更加欢愉,“我相信你,你一定会站起来的。”
无生不语。
阴冷而坚硬的大地,寂寞而无助的枪神。
“你只是在休息,休息好了,就会站起来,是不是?”湖衣姬脸颊上痛苦、哀伤之色更浓。
无生不语。
他的躯体剧烈抽动、剧烈轻颤,冷汗沿着脸颊轻轻滑落。
雾色更加朦胧、神秘,冷风掠过,凄迷而幽怨不已。
湖衣姬静静凝视着无生,等着他起来。
他并未起来,躯体依然在抽动,不停的抽动。
远方已有笑声,冷酷、恶毒、尖锐。
湖衣姬激灵灵抖了抖,她的手剧烈颤抖,他的手却温暖而稳定。
无生轻轻喘息着,“你不必去怕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杀不了你。”
湖衣姬点头,勉强挤出笑意,手却握得更紧,“我一点也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很好,你就应该这样子。”无生努力喘息,努力挣扎,然后神奇般站了起来。
看到他站起,湖衣姬激动的泪水飘零更多,也更急。
多情的女人无论是痛苦也好,高兴也好,岂非都容易生出泪水,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雨,哗啦啦的降临大地,给大地带去更多的春意与情感,令大地上的一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那里是什么人?”湖衣姬凝视着远方那片朦胧而神秘的林木间。
“你想去看看?”
湖衣姬摇头,脸颊上飘起了惧怕之色。
“我们应该去看看,他们一定在那边等我们。”
“什么人?”湖衣姬看了看远方,又用力甩了甩发丝,“你想过去。”
无生点头。
他挣扎着凝视着远方,拉着湖衣姬慢慢的走了过去。
小径上处处散落着残破的尸骨、林木,冷风掠过,大地上落叶翩翩起舞,带着血腥味飘向远方。
经过暴乱的小径,就看到了前方的林木,林木间跟更显阴森而诡异。
湖衣姬捂住伤口,似已不行,她咬牙,垂下头,轻轻低嘶着。
无生的手慢慢触摸到她的背脊,然后躯体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剧烈抖动着,躯体里的内力再一次疯狂涌出。
“你不该这么对我,我们并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你又何必。”
无生不语,额角冷汗豆大般沁出,滴滴从额角沁出。
远方又传来了冷笑。
湖衣姬的心已要碎了,“我们这样子下去,谁都很难活着,面对这些杀手,我们现在岂非没有一丝把握?”
“是的,我们本来就没有把握能活着。”无生喘息着吐出一口鲜血,又接着说,“他们也没有把握杀了我。”
湖衣姬不语。
她心里虽然很惧怕,却也对无生充满了信心,因为无生已做出了很多人无法做到的事。
湖衣姬呼吸渐渐变得稳定,死亡又一次被驱赶而去。
危险与死亡已远离,这本是一件欢愉的事,可是湖衣姬的心已剧烈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