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姬点点头,忽又说着,“你为什么不说说话,你不觉得这样站着很没趣?”
春日一鬼没有看湖衣姬一眼,依然凝视着月色,淡淡的说着,“你想说什么就说,我未没有阻止你。”
“你大老远的过来只为看这月色?”
春日一鬼忽然说着,“我是来杀无生的。”
湖衣姬眼角突然轻轻跳动,“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杀?”
“因为我知道没有机会杀了他。”春日一鬼点点头,又接着说,“我是浪人,并不是武士,生命对我们来说,远比任何金子都重要。”
湖衣姬不懂,“他现在已动不了,现在岂非是你下手的好机会?”
春日一鬼忽然低下头,一片林叶从跟前飘走,忽又飘了回来,死死落下,“这绝不是好机会。”
湖衣姬吃惊,不信,怔住。
这人居然比刚才那人还要小心,也许他说的没错,浪人与武士是很不同,武士可以为了尊严去现出生命,现出一切,而浪人却不同,浪人可以为了生命去现出尊严,现出一切,生命对他们来说,的确很重要。
这种说法很尖锐,却不得不承认,也是个现实的问题。
武士有很高贵的权势,享受着别人的敬仰、尊重,而浪人呢?他们有什么?也许只有生命。
生命才是他们唯一,也是他们的全部。
湖衣姬叹息,凝视着那片落叶死死落下,又接着说,“这还不是好机会?”
“绝不是。”春日一鬼忽然盯着无生,一动不动的无生。
湖衣姬微笑,“还是你懂得杀人,你好像比别的人懂很多。”
“也许是的。”
“你也打算等到最好的机会再出手?”
春日一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杀无生?”
湖衣姬不同,所以摇摇头。
面对这种人的提问,仿佛只能好好回答,不能回避。
这种人掌中剑明明在鞘中,却随时可以拔出,只要拔出,必然是对手倒下的时候。
无论是什么人,都很难逃脱那一剑的追杀。
“我并不是地上的笨蛋,看到机会就下手,那种人实在应该早点死去。”春日一鬼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信不信一件事。”
湖衣姬笑了笑,“什么事?”
“只要我靠近一点,无生一定会醒来。”
湖衣姬不信,却并未说话,只是笑了笑。
春日一鬼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并未靠近,远远的站着。
湖衣姬吃惊住。
无生神奇般睁开眼睛,然后就努力喘息,努力挣扎,努力站起,石像般挺立着。
湖衣姬吃惊的笑了出来。
“你居然醒了!”
“是的。”无生面对春日一鬼,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湖衣姬笑了笑,“这人说的话果然有点道理。”
“他说了什么话?”无生轻抚着湖衣姬的背脊。
湖衣姬笑意更浓,“他说只要靠近这里,你就会醒来。”
“是的。”无生的眸子又盯着春日一鬼的剑,“剑未出鞘,杀机已现,好剑好剑。”
春日一鬼点头,脸颊上的肌肉竟已轻轻抽动,一双冷眼冷冷盯着无生手里的枪,“你的枪也是好枪。”
“你过来杀我?”
春日一鬼点头承认,“我过来是要杀你,你的棺木都已带来了。”
棺木就在边上,在月色下现闪着光。
水晶棺木并不是常见到的,很多人也许一辈子都未见过一次,可见有多么珍贵。
“这是你特意带来送我的?”
“不是。”春日一鬼冰冷的目光又盯着地上尸骨,嘴角的狞恶之色更浓,“我们是一伙的。”
“你杀了这人?”
“我看不惯他。”春日一鬼的目光又盯着无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们不行。”
他说的简单、直接而短促,显然他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喜欢做磨牙的动作。
“你为什么看不惯他们?”湖衣姬忽然想知道知道里面的问题。
“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春日一鬼盯着暗红色的血泊,嘴角不由抽动着,“就这么简单。”
湖衣姬微笑。
她忽然觉得这人很有趣,这人并不虚伪,也不奸诈,更不做作。
他说的简单,又有多少人理解里面的不简单,这种简单里面也许经历过很多令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事。
无生叹息,“现在可以杀我了,我随时可以接受你来杀。”
湖衣姬脸上笑意凝结,吃惊住,“你的伤这么重,居然还要跟他?”
无生点头,“是的,因为我知道有一点很不容易。”
春日一鬼的手忽然握住剑柄,死死盯着无生的躯体,盯着那杆枪,盯着那只手。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哪一点?”
冷风掠过,落叶纷纷惊飞,飞向远方。
两人并没有动,相互凝视着,相互了解着。
剑未出鞘,枪未出手。
湖衣姬已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杀机,无形的杀气。
漫天落叶纷飞,急流直刺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