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很冷。
比记忆中青森最寒冷的严冬还要冷。
耳边传来轻微的啪嚓声,接着是某种东西燃烧起来的味道、逐渐暖和起来的空气。
然后是
脚步声。
说话声。
“又哭了。”年纪不大的少年音,有些小苦恼的说,“怎么又哭了呀因为有很难过的事吗”
是在说他吗
他又哭了
现在才发觉脸颊确实有些湿润,接着被柔软的干布小心擦拭。
右边脸颊、左边脸颊。
本该是被绷带遮掩的地方也被擦拭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来。
少年先是茫然的看他,接着惊喜的弯起眉眼,“你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宰治安静片刻,将周遭的环境纳入眼中。
夜晚、某个已经废弃的场所。
整体面积不大,屋顶还完好,旁边有个被弃置许久的不知名器械。
门关着,门边的墙壁上有个洞,被用雪填补起来。
忽然变化的季节。
从必死的状况中存活下来的自己。
无法使用的异能力。
奇特的口音、异质的异色瞳,在横滨有过一面之缘的瞬间消失的少年。
异世界。
太宰治沉默着,终于低头打量自己。
西装外套之外被穿着一件不知道材质为何的厚重军绿色防寒衣,本来只是装饰品的红色首领围巾,被好好的卷成了几圈绕在脖颈上。
不用看镜子都知道配色有多么毫无美感。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
绷带完全不见了。
全部都不见了。
太宰治眸光微沉,唇角习惯性的挑起,“你是谁”
“我是灯。”少年很自然的回应,又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呢,我现在神清气爽的。”太宰治笑着说,“倒是我身上的绷带全部不见了,是你弄的”
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本来要帮你擦身体换药,就把你的绷带拆下来了。”
“换药。”太宰治慢慢的说,“我的绷带底下,应该没有伤口才对吧”
“嗯,没有伤口。”灯说,“你身上全部都是绷带,我以为你受了很重的伤,想帮你看看,拆掉绷带才发现都已经好了。你的绷带我没有丢掉,要缠回去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微笑着打量他几秒,“你忘记我了”
灯茫然的看着他,努力的苦思冥想,“我们认识吗唔、对不起,我记性不好”
他盯着太宰治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脑袋冒出一个小灯泡,“你找过博士”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博士”
“不是吗”灯继续努力想了几秒,想不出来,决定不想了,“真的忘记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太宰治极轻的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忽然有点累了。
容易疲惫,是跨越世界的后遗症吗
他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在一个巷子里见过。”
“原来是巷子里呀。”灯眉眼弯弯,“虽然我不记得了,可是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现在还不知道灯这句话的含义。
虽然看的出来很真诚,不是客套话,但是他不知道究竟有多么沉重。
灯又道,“你再休息一下吧,身体看起来还很虚弱。”
太宰治没有回答。
灯把毛毯拿给他,“盖着毯子会比较温暖。”
太宰治没有接。
灯站起身来,把毯子盖到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没打算顺从,动了动身体。
反抗不了。
太宰治又动动身体。
“怎么了”灯没察觉他是想反抗,很真诚的问,“哪里不舒服吗”
他看起来轻描淡写的,没有出什么大力气,可是太宰治竟然没办法挣脱他的手。
异世界的人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可是也没有再动。
灯也没再问,帮他裹好毛毯,又坐回原位,“对了,要怎么称呼你呀”
太宰治原本没打算回答,可是灯一直盯着他看,大概只要他不回答就会一直看下去。
他沉默几秒,为了避免麻烦,还是道,“太宰。”
灯点点头,慢慢重复一遍,“太、哉”
他自己念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努力地又念道,“唔、窄宰”
太宰治只是看着他,连纠正的心情都没有。
他被裹在毛毯里,声音很轻的问,“灯,是吗”
灯快乐的点头,“嗯”
太宰治继续轻轻的问,“为什么要救我”
灯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倒在地上呀。”
“可是我想死。”太宰治说,“我想死。我在那里就是想死,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的救我”
灯似乎有些愣住了,过了会儿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是你选定的地方。现在雪太大了,没办法回去,等雪小一点,我再带你回去吧。”
态度依然非常真诚。
不是在说客套话,也不是在说嘲讽的话,是真诚的这么说着。
太宰治其实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灯半晌没得到回应,看了看他,又认认真真的思考几秒,“那、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