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低头继续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林子里一块空地,平地起了一座庵。那座庵,远远的看上去,被林子包围着,颇有遗世独立之姿。春归走到门前,抓起木门上的铁环叩起了门,叩门声在林子里响了又响,直冲霄汉。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稍等。”又过了许久,庵门开了,一个年老的姑子开了门,看到春归,脸上顿起了一丝暖笑。
“施主。”她双手合十,朝春归施礼。
春归亦十分虔诚,双手合十向她回礼:“比丘尼。”她回过礼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盐巴塞到那老姑子的手中。盐巴,无论在大齐还是西凉,都是紧缺之物,春归却给了她一包,可见春归与她,感情不浅。
宴溪还在思忖,春归已经随那姑子从里院牵出两匹马,给了宴溪一匹。
“走。”春归对他说,不待宴溪反应,她已出了庵,翻身上马,宴溪连忙追了上去。
春归竟然会骑马,宴溪与她并肩而行,转头看到她的神情,小脸紧绷着,机警的看着眼前。宴溪的心荡了一荡,果真是个奇女子。
二人片刻不歇,终于在日落前到了一个山坳。此刻山坳里三两户人家,炊烟袅袅。春归远远的打了声哨子,一个男子推开木栅栏,把手架在额前看了看,而后笑了起来。大声喊:“这是谁家的小女儿!”
春归下了马,刚把马拴在栅栏上,就被那壮汉抱起来扔向了天空。从屋里又出来几个人,看到是春归,都围上来,围成一个圈儿,春归被越扔越高,她的头发在风头翻飞,整个人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玩了好一阵才歇下来:“小女女,你怎么来了?”
春归在地上晃了几晃才站稳,拂了拂脸上的发丝,指了指宴溪:“兽皮,天冷。”
那壮汉认真的打量了宴溪,与他们山里人不同,这男人面皮白净,看着还算斯文,又看了看春归,心眼这怕是阿婆给春归相看的人,阿婆眼光倒不赖。于是转身进去,拿出一张巨大的兽皮,走到宴溪面前:“来,这位哥儿,我帮你穿上。”
宴溪任那壮汉扯下他身上那件小兽皮,给他裹上那件大的。他看了一眼兽皮的皮毛和纹路,是虎皮。从前听闻山中的汉子,各个英豪,能打虎,总想见见真人,今儿终于得见阵容,再看那汉子,眼神中竟带着敬畏。这兽皮,在初秋的傍晚山间,裹在身上,一股热气缓缓蹿进了身子,无比熨帖。
“小女女想吃什么?”壮汉给宴溪裹完兽皮,转身问春归。
“不,回去。”春归拍拍他的肩膀:“改日。”
而后上了马,走了,没有一句客套。宴溪抱歉的看看大汉和山民,他们似乎习惯了一般,转眼便散了。
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二人骑着马赶路。这一整日只吃了两个饼子,这会儿是真的饿了。但春归归家心切,一路都没有作声。到庵里还了马,已近戌时,待穿进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子,偶尔会传来几声奇怪的声音,透着瘆人。宴溪倒是不怕,他担心春归怕,走到春归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有我。”
林子里黑漆漆一片,二人看不清对方,只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宴溪伸手揽住春归,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这一日,她不言不语,一个女子,翻山越岭,只为给他找一身兽皮,再是冰块的心,这会儿也会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