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岳却是不动,也不吭声,仍是那样看着他。他像是一块倔石头,只要他冥顽不化,那么孟怀泽就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孟云舟就还好好地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回去。
院外传来吴亭与阿廉的声音,孟怀泽撑着身体微微坐直了些,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邬岳,明明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在颓败,那双眼睛却仍然温柔得仿佛多年前川箕山上的细雨。
“他们回来了。”孟怀泽轻声道。
邬岳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深处含着些将要离别的怅然,更多的却是这一生尘埃落定的坦然。
“这几天能看见你,我很高兴。”他说,“谢谢你。”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阿廉喊师父的声音率先跳进来,孟怀泽恍了一下神,再看时墙头上已经没了邬岳的影子。他怔了一瞬,随即微笑着闭上了眼,重新靠回到躺椅中,风里吹着他闻了一辈子的药草香,不远处的川箕山静静地矗立着。
雨未及入夜便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滴着,孟怀泽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到了尽头,这一场雨像是一场送别。
过去多年里一个个从这座小院走出去的年轻人,又在这个雨夜里一起奔赴回来,送他们的师父最后一程。
桌上的灯光摇晃晦暗,阿廉抱着头蹲在墙角里,抿着唇一声不吭,半屋子的人都是死静。隔着一道屏风,采芷坐在床边上,陪着孟怀泽说最后一次话。
她比孟怀泽要小上几岁,如今却也已经满头白发,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地扶着拐了。
孟怀泽还能记起来多年前那个徒手杀鸡的小姑娘,禁不住叹息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采芷笑道,“那时候我多好看,死乞白赖地给你你都不要,现在好了吧,到最后还不是得我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