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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他看着徐穆尘,对方还在不紧不慢的上节板,钉号帘,他摊手苦笑,只道:“徐兄,我可不能和你比,你笔下快,底子又厚,你可是府试第二啊。”

“有何用?”徐穆尘脸色倒阴沉了下来,他道:“原本咱们都瞧不起武夫。今日之事,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倒也未必。”年锡之毕竟是巡抚之子,年富这个大同巡抚,节制十万边军,方圆千里的武夫都得听他的号令,辕门之内,不知道多少边军精锐将领俯首听令,所以对此事的看法并不完全与徐穆尘想同。但争执无益,他只是道:“武有武有用处,文有文的好处,也不可一概而论。”

“说的好!”

边上有人拍掌叫好,已经早就过了子时,半夜三更,举子们要么在挑灯奋笔疾书,要么养精蓄锐,把试题先打好腹稿,天明了再写,谁知道说话这人隔的号舍不远,不仅没写,亦是没有在打腹稿,相反,手中端着酒杯,一脸陶然悠然的样子,见徐穆尘和年锡之一脸愕然,那人端着酒杯邀道:“怎么样,两位年兄,一起同饮如何?”

贡院之中这人居然如此作派。两人都看的呆了。其实,乡试时喝酒的举子真不少,入场时间久,试题一时没发下来,等候的时候,不妨找几个对眼的,或是一起进场的朋友,烫上一壶好酒,各自凑些下酒菜,聚起来同饮几杯,等试题下来,自然也就鸟兽散,各自答题去也。眼前这厮,衣着明显是世家公子模样,脸上倒不是很轻浮,看着磊落自然,落落大方的模样,一看就是家教颇好,如果换了平时,年锡之和徐穆尘自然要上前交结相与一番,但今日此时。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发觉对方眼中的笑意,徐穆尘口才好,代为回答,只道:“心领谢谢,今晚是不必了,三场完了,与年兄在外头喝吧。”

三场考完,发榜之前所有的应试举子都会大吃大喝,甚至追欢买笑,彻夜不归。这是因为十几年辛苦,好不容易进了会试的场,出来之后如同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精神和肉体陷入一种又疲惫虚脱,又是亢奋的状态,这种情形,非得好好发泄一番不可。所以彻底欢歌,饮酒不止,而且,不需任何人会同,记下账来,哪几个人将来高高得中,由中者会账,落底者赚个白吃白喝,也算一种变相的安慰。

这种吃法,还是源自唐朝,现在便叫做“吃梦”,半梦半醒之间,似中非中之时。正是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良机,等中了贡士,就要殿士,接着就是释褐为官,不能同百姓时那般随意无拘束了,要是落弟,自然郁郁不欢,更加不提吃喝玩乐了。所以,考完三场,好好玩一玩,正合其时。

“好吧,等三场考完再说!”那人答的也很干脆,反正他们号舍是不会变的了,下场再考,也是在一起,三场九天的时间,陌生人也能变的很熟,倒也不急于一时。

黑暗阴沉的永巷之中,那人面前一个红泥小火炉,正在吞吐着温暖的光芒,一跳一闪之间,那人自己端了酒坐在炉前,炉子上放着三角架支起的小小火锅。正散发着香气,深更半夜,这人如此享受,仅是看他的样子,就叫人觉得温暖恬适,更加不提顺风飘来的酒菜香气了。

在这人的勾引下,不过一会,就出来三五个自信笔下很快的举子,各自凑了些酒菜,几人围成一堆,虽不便欢呼大笑。窃窃私语时,也是笑声不断了。

徐穆尘和年锡之是真的来的太晚,所以虽然咽了不少口水,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去,等拿起试题,年锡之咬牙皱眉,自觉生疏的很,于是摇着头道:“徐兄,今夜怕是不得睡了。”

“我也是,题生的很。”徐穆尘其实笔下很快,而且,第一场的三题一诗,诗曾经做过,这就很占便宜了,但此时不便叫年锡之心堵,所以也只说自己文思枯滞。

两人一边说,一边唤来刚刚的那个号军,吩咐他烧了一壶开水,各自泡了壶茶,然后磨开了墨,年锡之咬牙切齿的攒着文字,徐穆尘却是下笔极快,先打好腹稿,几笔把诗写出来,接着再写文章,等第二篇文章写完,不仅是天光大亮,而且已经时近正午了。

这样写法,已经算是极快,因为他不仅写,而且写完草稿后,顺便就誊正抄写出来,徐穆尘的一笔馆阁体字练了二十年,功夫下到了,又有天赋,所以一笔字在山西时就很出名,会试虽然是大场。等殿试时写的也是大卷子,非普通卷子可比,但徐穆尘自信,他的一笔字很能看得,估计也会加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