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皇帝封了玉玺,结束了今年的政务。羌国使团要留在京中过年,皇帝自然要设宴款待,以尽地主之谊,顺便彰显本朝风度。
国宴当天只有皇室宗亲以及朝廷重臣在场,据谢杳所说,羌国使团在宴上提出了和亲的要求,皇帝表面上说在考虑考虑,可宴后就传召了谢杳商议此事。
不出所料,和亲的人选只有文阳公主一人。
谢杳倒是装装样子劝说了一番,公主毕竟是陛下的爱女,怎么能背井离乡和亲他国,先帝庶出的幺女今年刚刚及笄,倒是可以和亲云云。但皇帝摆摆手否决了,先帝幺女自幼丧父本就可怜,怎么能让她小小年纪背井离乡承担此等重任。
反正文阳公主在京中已是无人敢娶,与其让她在静安寺待一辈子,倒不如送去和亲。
皇帝象征性地吊着强国使臣过了几日,才好似为难地做出决定,命文阳公主和亲羌国。也正因如此,在静安寺被严加看守幽禁了数月的文阳公主终于得以回宫。她换上了华丽端庄的宫装,画上了雍容雅致的妆容,接受宫中妃嫔的假意关怀,准备年后和亲远嫁。
对于宫中妃嫔而言,只要和亲的不是她们的女儿,这就是利国利民的喜事。
对于京中正值妙龄的公子少爷而言,他们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不用再担心哪日被迫奉旨迎娶文阳公主。
一来文阳公主的生母和亲弟弟都是戴罪之身,二来文阳公主与谢杳的怨仇满城皆知。若是娶了这位公主,无异于仕途尽毁。羌国皇子主动提出替他们娶走文阳公主,他们真想亲自上门道谢。
正月初五,在数十位绣娘的加急赶制下,公主的大婚华服已经成衣。又经过礼部悉心挑选,最终选定本月十七日为良辰吉日,文阳公主与羌国皇子在京中临时公主府按本朝礼制完婚,待公主去到羌国之后,是否需要按羌国礼制再走一遍流程,就看羌国自己的意思了。
羌国使团对此并无异议,这事就算定下了。
正月过半,京中仍陷在一片喜气之中,眼见着过了正月十五,将是见证两国联姻的时候,却有人强行毁了皇帝的好心情。
在冷宫当差的小太监照例给庶人张氏送饭,到了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着,里面半晌也没个声响。小太监敲了几次门也没得到回应,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门。
他看到了一个僵硬的身体吊在房梁上。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穿透了宫墙,大半个西六宫都听得真切。
文阳公主大婚在即,其生母却吊死在冷宫,小太监不敢上报,若是上报他必定逃不了罪责,但他也不敢不报,此事不可能瞒天过海,尸体也不可能就这么吊在这儿。
容不得他犹豫,彼时宜妃正在御花园静谧处赏梅,听见这声惨叫被吓得不轻,当即派人去冷宫探查了一番,便得知了此事。
皇帝听了宜妃的禀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毒妇,到死还想着算计朕。”
宜妃心中也不免唏嘘,她同样身为人母,多少能猜到张氏用意。她想用自己的死,换得文阳公主不必远嫁。
庶人张氏即便获罪被废,但皇室宗谱上她仍是文阳公主的生母,生母去世乃是大丧,子女应守孝二十七月。她这一自尽,文阳公主与羌国皇子的婚事只能暂停。
“陛下……”宜妃面色忧愁,她虽感慨张氏的死,但也知道此事关乎两国关系,临时取消婚事必定会引起羌国的不满。
皇帝眉头紧锁,沉下的眼眸中饱含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