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片刻不敢忘圣人之言,谨记为人臣忠君、为人子尽孝, 岂敢有此大逆不道之举!这信必是他为了诬陷儿臣而设计伪造,儿臣冤枉!请父皇明鉴啊!”
话音落时, 太子叩首俯身,掩去了目光深处的思索。他分明记得自己看过信就让祝先生拿去烧了,这太监手里怎么可能持有物证?
要么是祝先生负他,要么就是有人伪造信件等着他自己往坑里跳。
祝先生在他还是延安王时便入府为幕僚,一路辅佐至今日, 期间替他谋划可谓忠心耿耿。他不愿怀疑祝先生。那就只能是后者。
只要是伪造的,字迹便不可能一模一样, 父皇圣明, 定会还他清白!
太子咬紧牙根, 心中不禁暗恨, 他倒是小瞧了那个跛子。
朝臣中众人对此骤变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担忧祸及自身。靖安王冷眼看罢,神情冷静的不露一丝破绽,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靖安王在打量太子,谢杳则是暗里盯着靖安王,见他如此沉着, 反倒心生警惕。
皇帝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太子的表情,仿佛想要透过伪装看透他。随后,皇帝垂下眼睑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目光瞥向太监成上来的书信。
他的目光触及信上字迹,紧接着便失望了。
先前南清真人每日为他撰写青词,他对南清真人的字迹十分熟悉,只看一眼便能确认无疑,眼前的这封信就是南清真人手书。
他的儿子,伙同他信任的国师,意图刺杀他。
这信上的字句,每一撇磨痕都深深地刺在皇帝眼中,也刺在心里。从前皇帝对南清真人百般信任,以国师礼遇待之,从未想过被他奉若神明的高人到头来不过是旁人设局欺骗他的一枚棋子。
皇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强压着嗓子里的腥气才没让一口血喷溅出来。
作为皇帝,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忍不了臣子欺上瞒下将他骗的团团转。但作为一个自知时日无多的皇帝,膝下没有其他健全皇子,便是逼着他咽下这口气。
朝堂上静默了许久,只有皇帝翻动信纸时摩擦出的沙沙声。
“朝会不是审案的地方,把这奴才、还有这信,都送去大理寺吧,待查明真相之后再呈报上来。”皇帝话音里透着疲惫。
大理寺卿迈出一步出列,颔首作揖接下这个烂摊子,随即殿外的侍卫进来,拖走了唇角还溢着血的小太监。
殿前,太子还未起身,藏在袖中按在地上的手已狠狠攥成了拳头,掌心被指甲压出一弯沟壑,许久他才松开拳头起身,也暂时的松了口气。
皇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是有意遮掩这桩丑事。
群臣之间传来微不可闻的窸窣响动,今日注定要有人失望了。
入秋,大理寺旁的老树上落下枯黄的残叶,又被一阵秋风卷起送去远方。
幕后之人送上的证据确凿,根本没有给太子挣扎的余地,加之谢杳从中推波助澜,大理寺很快就查明了真像。但事关太子与皇室的颜面,大理寺卿头疼欲裂,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道难题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帝的手里。
几日后,圣旨示下,虽未直接废黜太子,但已经收回了象征太子之位的金印金册以及朝服,还命太子在东宫幽闭思过。皇帝指派了三位老臣前去东宫交到太子,说是太子何时学会圣人之道再放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