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泠认为俞芳君讲话很有道理,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把师父视为更像父亲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俞芳君真心赏识他。
孟月泠压腿的时候,往上加砖头加得最勤快的就是秦眠香,全因为她每次过去帮他多加两块砖,就能借机偷偷懒,少跑一圈圆场。
后来孟月泠的筋骨舒展开了,也不用别人帮忙了,秦眠香还觉得很是可惜。
孟月泠被孟桂侬抽脸那次,脸还没彻底消肿就又回了俞芳君那儿继续学唱腔了。
每天吃过早饭,秦眠香把自己的那颗水煮蛋偷摸揣进口袋里,休息的时候剥开了皮给孟月泠滚脸,再在孟月泠满脸嫌弃和惊恐的眼神中把鸡蛋吃下去,她说这叫不糟蹋粮食。
那时候俞家班所有的孩子日子都苦,学艺艰难,他们每天都是在同伴的哭声中度过的,久而久之师弟师妹们都学会了小声哭,因为一旦被俞芳君听到,保准要把他们全薅起来打通堂(一人犯错,全部挨打)。
可除了孟月泠,他们都没见过外边的样子,只觉得虽然苦,但生活都是这样的,也就不算多苦了。
那时候秦眠香喜欢缠着孟月泠让他给她讲外面的东西,时间一长孟月泠能讲的都讲完了,他一个小孩子见识也有限,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秦眠香说:“师兄,你要是不给我说这些,我怕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他们俞家了。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被你爹给送来学艺的,出科了就能走了。可我是师父买来的,跟那些到了年龄拜师学艺的不一样,照理说出科后前三年的包银要交给师父,可我不是,我一辈子都得替他赚钱,一个子儿都落不到自己手里……”
孟月泠承诺她:“师兄给你赎身,你等我攒钱。”
师兄妹俩一起坐在墙边,秦眠香靠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上孤零零的月亮:“师兄,你说我们能成角儿吗?”
孟月泠说:“我能,你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