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直接扒开茨木腹部的衣物,指尖拖着妖力的色尾在浑圆的肚皮上勾勒笔画。茨木低头一看,大大小小几个圆圈,问道:“这是只乌龟吗?”

酒吞点头,“差不多,是一朵花儿。”

茨木在上面添了几笔,还画了波纹和水草,把酒吞的花硬生生改成了一只乌龟。酒吞不甘示弱,刷刷又是几笔,茨木夸道:“吾友这颗蒲公英画得颇具神韵。”

酒吞一顿,“这是棵树。猜得不对,重来。”

由于酒吞的绘画风格和胎儿欢快的动作干扰,十幅画里茨木勉勉强强能猜得对一副,小刀从外面撒欢回来也加入了酒吞阵营,她的线条比酒吞的还要诡异,酒吞找到一丝安慰,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的女儿一番。

茨木有些怕痒,酒吞和小刀的手指引得他身体颤抖,胎动很欢快惹得他有些难受,但他总没有阻止他们,只是哆哆嗦嗦地笑,脸上多日的阴霾一走而光。

(2) *特别乐趣【二】

源博雅用了不少时间才接受茨木花口瓷瓶一样的形象,紧接着就开始好奇他的各方各面,比如——“你这样跟个鸭子似的走路,不累吗?”

茨木身心俱疲不想理他,直到被问的烦了才说:“你去在自己腰上揣个西瓜试试,吾保证你也这么走路。”

源博雅说:“恕我理解不了,冬天里我可找不来西瓜。”

茨木内里妖息紊乱,形体腰胯酸软,在椅子里卧成一摊软泥,喝口水都得皱着眉头停下来歇一歇。源博雅叹道:“真可怜。”

茨木立刻打起精神,“你懂什么?一时半会儿就好了,而且还会有很多方便和乐趣。”

他调整一下姿势,把茶杯放在自己的腹顶,“你看看,吾可以把茶杯放在这么方便的地方。棋盘也可以。”

还没等源博雅开口,他腹中的崽子欢快一脚把茶杯给踹了下去,茨木抱着肚子缓了半天,苍白着脸道:“偶尔,偶尔才会这样。”

隔间专心阅卷的酒吞突然冲进来熟练地镇压下茨木腹中焦躁的胎动,茨木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神情渐趋平和。

源博雅在一旁瞪着大眼嗑食瓜果,“哦哟,这么一看乐趣确实挺多。”

“出去,关门。”酒吞双目怒瞪道。

(3)*男女之别

小刀极早开悟,在她成长的混沌期,茨木暂离大江山,酒吞对她的影响最大。

混沌期又称为开智期,分化期,小孩子在各方面都成长得极快。酒吞不刻意教她东西,也不喜欢拘束着她,放任她满山乱跑,最后长成一匹脱缰的野马,夏天光着屁股在湖里摸鱼,春天骑着食梦貘在草地里撒欢,冬天架着镰鼬顺着山脊滑雪,一个山头的小妖怪见她都两股战战,屁滚尿流。

不仅性情大长,她还喜欢有样学样。

酒吞坐在树下,小妖怪也吧唧一声坐在树下。酒吞在树下喝酒,她也弄个小酒盏蹭着喝酒。酒吞看月亮,她也——赏月的深意她还看不出,多半瘫在她父亲的腿上睡觉。

酒吞微醺时眯起眼睛光着上身靠在树上,她也眯起眼睛光着身子靠在树上。

姑获鸟上山时小刀正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扯小呼噜,她大怒,立刻从旁边扯了一块大叶子把小妖怪裹了起来。等她清醒,姑获鸟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你不能跟你父亲学这个,男女之间是有差别的,这样不成体统。”

小刀回去问酒吞什么叫男女之间有差别。酒吞掀开手边一张空纸勾勒出一个人形,边画边对他的女儿解释:“从形体上,男人要比女人少一根——”他在人体两根火柴腿中间描粗一条短线,“这个。”

“女人则要比男人多出一个——”他又在短线上方勾一个小圈,“这个。”

“性情上就太复杂了,你长大了才能懂。”

“哦……”小刀云里雾里,“那为什么我不能跟父亲一样?”

酒吞顿了一下,“也不是不能不一样。你生来就是大妖怪,超脱了形体就能在肉身上随心所欲。越是微小的事物分别越是明确,因为能力太小,要生存下去只能分工负责能做到的一部分,越强大反而越接近于中庸,到达了一定境界性别就不再有意义,两者的对比只有强弱之分,不过一般还是要遵循最自然的状态,活在哪里,就遵守哪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规则判定你和我不一样,而不是你不能和我一样。”

酒吞的话她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只记住“不是不能不一样”的这句,再被姑获鸟逮住只穿了盖住屁股的衣服满地乱跑的时候就把酒吞的说辞乱七八糟地陈述一遍,最后振振有词道:“不是不能不一样,我父亲能怎么样,我就能怎么样!”

她这个爹算是废了,姑获鸟愤怒地拎着小妖怪闯进鬼王殿时,酒吞也光着膀子斜卧在桌上喝酒,她怒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大一小都是这幅德行,成何体统?”

“妖怪要什么体统。”酒吞三只手指抓着酒盏,一脸漫不经心。

“茨木恐怕不会这么想。”她沉着脸拉小妖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