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自然不会这样狼狈——小友化鬼也定然不会是那副张皇失措的模样。小友本来就极洒脱自在,谁都不会干扰小友的道路的!小友踏上鬼途,定是为追逐新的力量为着明确的野心而去的!”
“你是意思是我会为了变强而化鬼?”
茨木注视着他。这大鬼面容上的迷茫分明写着“难道不是吗?”
小和尚的手指在桌上轻磕了两下,他似笑非笑道:“妖怪,没有人会仅仅为了变强而化鬼,仅仅是这个‘欲望’,距离化鬼还太远了些。没有生物不想变强的……蜉蝣和飞蛾也想要变为巨象的。要是那样,鬼道早该拥挤不堪了。”
他的神情张扬且嚣张:“并且,为什么变强非要化鬼?什么逻辑。爷就算只是一介凡人,迟早有日,你这等大鬼也得败在爷手下。”
茨木怔忪的看着他。一时间气氛阒然,没有人说话。烛火轻微的摇晃着,但是已经是黎明了,蛋清一般的晨曦模糊的将他们包裹。烛火的光芒在小和尚脸侧映出一团稀释了的橘色的色块。破晓时分灰蓝色的光填补了剩余的部分。少年人眉眼凛冽,像是被阳光晒过的松脂,或者是冷杉的阴影,他的气息热辣辣的扑过来,鲜活着的,跳动着的,从灌木丛里扑过来,野兽般的利爪生生的挠进了茨木的肩膀。
“小友现在也很强。”茨木低声说,“人可以成鬼,但没有鬼重新成人的。那个女人——她已经‘生成’了。这个过程即使是安倍晴明这种阴阳师都难以逆转的……”
“我没有逆转。”小和尚说道,“只是暂停了而已。我将她体内的鬼气导出了一部分,剩下的封印了起来。如果她执念不散,臆念不绝,用不了几天就会重新化鬼的。她成了鬼,意识完全絮乱了,把我认成别的什么人;这种状态下是没法问她话的。”
茨木说:“果然是小友的风格。”——他的语气要比前几次说这句话时要低落得多,眉目也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又说:“但是小友依然是很厉害的。我感觉的出来。说不定等你成年,也真能同我一战。”
小和尚笑了一声,身体后仰靠在墙边,双手悠闲的平摊开:“或许也不用等成年。”
“如果你不化鬼的话……”茨木轻声说,不情不愿的,中断在半截上。
如果酒吞童子不化鬼,那么酒吞童子还是酒吞童子吗?
茨木有些茫然。他感觉到的更多的空落。烛泪滴落下来,就像是贴着茨木胸肺滴淌下来一般。他的挚友现在是拒绝化鬼的,为什么拒绝呢?现在恰恰离开了寺庙,是化鬼的好时机。倘若是茨木童子的出现打散了本该有的发展顺序,也说的通。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酒吞倘若是一直不去做他的酒吞童子,不去当他的鬼王,那该怎么办?
茨木设想了一下这样的未来。无疑,在他心里酒吞是最强大的存在,他无处不完美无处不值得赞叹,现在的困境或许对他来说也极容易解决。就算这样顺顺当当的将“神子”身份负担下去,他也定然能做到游刃有余。他依旧会强大。茨木自己确实清楚的很,酒吞童子的强并非是因为他选择了鬼道。这个男人无论走在哪一天道路上,都会是王者,都同样的洒脱超逸。
所以就算他一直是僧侣,他也会是最强大的那个。他的本事会超过空海和尚或者是道摩法师,也会越过安倍晴明。他照样会有滔天的权势和凛然的地位。他依然会成为让所有妖鬼闻风丧胆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