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枝忽得又一挥,这次“啪”在了五步远的一把椅背上,一片新嫩的柳叶贴在上面,片刻后,连同一只尾指大小的蜘蛛一起,静静跌落到了地面,再一块漆面随之飘落,椅背上柳叶形状的浅坑清晰可辨。
张横忽然有些口干,刚刚心头的脏话不知被忘到了哪里,转瞬后回过神来,变成了低低的求恳,态度变化之快,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萧祈有些不耐烦了,他原本不想把推测说出来,怕会影响了军心,此刻被这大老粗装腔作势软言求着,觉着还不如吵吵着对骂一场的好,实在是太过辣眼。
营帐内也没有其他外人,之后万一遇事也还需要这莽牛绝对的服从,他想了想,干脆将话说到了直白:
“头先你远远见了,大将军的营寨与锡安城连成一线,分明已经将北原东进的道路都已锁死,那我们遇上的那一股前哨是怎么回事?你没仔细想过么?”
张横虽然如今负责辎重营,可年轻时好歹也正经上过战场,之前被兄弟们的伤亡激红了眼,没有细细琢磨,现下听监军这么一说,忽然也品出些不对劲来。
只是一时却不敢想的太深,期期艾艾的答道:“那……那再厉害的防卫也有疏忽的时候,从哪个细缝里漏出这一小票,不也是可能的么?”
“漏出来的?如果是对面大军的,双方阵营二十里,越过防卫线后到我们这里又十里,顶天了四五十里的路程,一两个时辰可到,用得着一人双马,这么大阵仗的泄露行迹?这不是边哨,这分明是探路前锋。”
萧祈说完,手指向身后挂着的地形图略略点了点,上方三处可疑的位置已统统标了红,无论哪一个成了真,都代表北原另有奇军已绕过了锡山山脉,从青州东西两侧攻了过来,一旦口袋成了型,锡安城与北征大军立刻就会陷入合围之中。
张横睁大了眼,楞了好一会儿,急促的说道:“若真如此,我们不是更应该快些入城才好?大部队都被围了,就我们这些辎重的孤悬在外,根本毫无抵抗力啊?”
萧祈没有即刻答话,他仍然盯着地形图,想着自己这猜测万一成了真,大家可能会面对的局面,一时就有些出神。
一旁的阮纪行开口替他解释道:“若能快些入城当然最好,但我们的负重实在太多,就开始那段看山跑死马的距离,真等我们到了城门口,多半已是深夜。那票前哨探了虚实,却连队友的尸首都不要了,迅速退走,你可知道他退到了哪里,他的主力又到了哪里?
若是正掐在我们入城半中的时候发起突袭,别说所有物资可能毁于一旦,甚至连城门都有可能被攻破!王爷下令后退几里扎营布阵,全神戒备着,又传讯大将军派军来接,这才是较为稳妥的做法。若之前的猜测是真的,那今夜,怕会是最凶险的一夜。”
张横这下彻底明白了,浑身寒毛也立刻竖了起来,他们也就慢了大部队三日脚程而已,却落到了眼下这进退两难的局面,要是真的像安王所说的那样,北原军队已无声无息翻过了锡山山脉,那这场仗,怕已是凶多吉少的局面。
没人再有心情说什么废话,萧祈开始不停做着吩咐,阮纪行则一旁查漏补缺,林塬和张横听命后迅速前去布置,杀伤力最大的连弩重车已团团围住了营地,摆了个盘龙阵。
近千的民夫齐齐藏于阵内,几百兵丁彻夜未眠的埋伏在车后,一手臂弩,一手持刀,连头发丝都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