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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孚林一把扯起听了他这话乐不可支的程乃轩,对四周众人说道:“总算一颗心落肚,我和程兄要赶回去谢师,诸位,失陪了!”

眼见汪程二人扬长而去,众人再看汪幼旻那气得直哆嗦的样子,无不觉得这家伙太过可怜。但要说同情,大多数人都没这个意识,汪小官人凶名在外不是一天两天了,汪幼旻只不过是倒在那凶名之下的又一个倒霉牺牲品而已。要说汪幼旻勉强还能在二等吊个榜尾,这已经很幸运了,若是人家真的发威不饶人,说不定真的被踹到五等六等,等着挨板子,被黜落呢?

“快来看,那个汪孚林的岁考四卷全都是上中,一等前头还有人的岁考四卷评等比他差的,怎么他只得倒数第二?”

“程乃轩倒是货真价实正好吊榜尾,大概是大宗师成全他们一直难兄难弟!”

“按评卷来,应该能进前十的……要真是那样,汪小官人倒有点可怜。”

汪孚林可怜?笑话,现如今成了笑话的是他好不好!汪幼旻只觉得悲愤交加,可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谢廷杰只是因为汪道昆如今复出,所以故意给松明山汪氏一个面子。他强撑着来到八字墙前,在无数刺眼的目光之中找到了汪孚林的卷子,可四卷通体读下来,他就瞪大了眼睛,一点都不相信这是汪孚林的手笔。

一个年初才刚刚进学,而且还是道试吊榜尾低空飞过的小秀才,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大气的文章来?这不可能!

而汪孚林和程乃轩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县后街的小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方先生房里表示诚挚的感谢。谢廷杰自从成为提学大宗师,当然免不了被人揣摩分析,可泰州学派那些真正熟悉谢廷杰某些思想的中坚,可绝对没有第二个愿意在人家那当西席,教他们如何夹私货,而且又近乎拿着鞭子在后头抽,让他们写出大气、大气再大气的八股来,又教会学生怎样在紧迫的时间压力下赶工。否则,他们哪里那么容易能够在一等吊榜尾?

要知道,这次六县一等总共才三十七个人,总共应试的,却是整整一千三四百人!就这,还是因为徽州府只有六县,生员总人数不多。

第二一一章 谁的破绽?

虽说仅仅是岁考,又不是科考,更不是乡试会试,可黄家坞程家何等门庭,发榜之后不多久,就有人一溜烟跑来报喜。得知程乃轩竟然一等吊榜尾,许老夫人喜形于色,黄夫人亦是赶紧吩咐人拿钱打赏。而且不止这一拨,一会儿只要有人再来报喜,全都一概打赏一串钱,也就是五十文。反正对于家底雄厚的程家来说,今天就是撒出去几十两,那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至于县后街汪孚林那小宅子,那就更加热闹了。一拨拨前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就连那些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加入米业行会的休宁米商们,竟也联袂送了一份贺礼来。至于县衙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三班六房几乎人人来凑热闹,汪孚林干脆和程乃轩商量了一下,每人送一张米券当做回礼。这下子,哪怕有人送礼的时候心痛开销,拿到回礼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如此一来,汪孚林也避免在大宗师心目中留下一个轻狂的印象。

而因为金宝亲娘发疯事件,恹恹在官廨憋了好几天的叶小胖,也直接跑了过来,代表父母送了贺礼。其一是叶县尊亲笔题写的一张中堂,名曰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其二则是苏夫人送的四端表里,每端花纹都不一样,而且都有个讨口彩的好名字。

一是天青色衢绢,上头是芙蓉、桂花和万年青的图样,这叫做“富贵万年”。一是蓝色潞绸,蝙蝠都腾飞在云朵间,这叫做“福从天降”。一是鲜艳的桃红色杭绢,中间用丝线勾勒出鹭鸶和芙蓉,这叫做“一路荣华”。最后一段竟是蜀锦,金鱼配上海棠,人称“金玉满堂”。

这样四端表里送来,任谁都看得出其中寓意,更何况,虽都只是一端,不是一匹,可算算至少能裁四套最贵的做客用衣裳。汪孚林还打算和叶小胖客气客气,可小胖子乐呵呵地一坐,直接就把自己的爹给卖了。

“你甭和我爹客气,我偷听到我娘和我爹说,夏税完了,还有秋粮,接下来说不定还要折腾,请个正经的师爷,说不定拿着束脩的同时,还要这里揩油,那里说情,哪比得上你又能干又省钱?”说到省钱两个字,叶小胖方才觉得这样背后说父母有些不好,吐了吐舌头后就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了,长者赐,不敢辞,爹和娘对你比我这个儿子还亲,你收点衣服料子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