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息还火树银花,万般烂漫。
转过身就被水桶粗的霹雳兜头劈在了身上,让弘昼差点儿原地去世。好容易缓过来,也是满心凌乱:“你,你你你,就不能嘴上安个把门的?多好的气氛呢!就被你这几句,吓得爷差点儿背过气去!”
“还纳小呢,但凡你敢干,皇阿玛就敢砍了你,再问责岳父岳母你信不?”
气氛太好,心情忒放松,以至于没个防备间竟直抒胸臆的舒舒:……
说实话,有那么点淡淡的悔。
倒不是畏惧皇权,要把底线什么的藏心里头一辈子。就,单纯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点为时尚早。不过说都说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于是笑眯眯点头,特别光棍的样子:“信信信,所以我说啦,我肯定不纳小!”
弘昼气到咬牙:“这还是什么恩赐不成?你本来就不能,动一动这心思都不成!!!还,还有,你都说天字出头是夫字,丈夫是妻子的天。还敢说爷又菜又花,还……”
“没收作案工具?”舒舒眨眼,很及时地补上了这一句。
把弘昼气到脸上通红,嘴都有些瓢了:“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胆大妄言,口无遮掩?那,那是好人家闺女该说的话么?”
“嗯,好。以后我不说了,我做!”
“你!!!”
眼看这家伙气到冒烟,话都不会说了。舒舒忙抱了抱他:“别气别气,我说这也是有前提的不是?得你见异思迁,弄许多莺莺燕燕来气我。否则的话,满京城谁不知道五福晋爱惨了五阿哥?为了维护他,简直不惜一切。”
“若你好好的,我又怎么会亲手斩断自己幸福生活?”
弘昼拧眉,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可软玉温香抱满怀,心上人还在耳边呢喃着爱惨了自己,为维护他不惜一切的小情话。烟花漫天,灯火辉煌间。他这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不停,只恶狠狠把人揽回怀里:“哼哼,今天爷生辰,便不与你计较。”
“你可给我记好了!以后再不许说这等狂悖之言,否则……否则我就找岳父岳母评理!爷舍不得收拾你,自有能让你乖觉的!”
???
舒舒蹙眉,颇有几分小哀怨:“都多大了,还告家长啊?都娶了福晋大汉了,你就不能换一招不那么小孩儿的么!”
弘昼昂头:“不能!而且你说的,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招儿不在老,有用就成。”
舒舒:……
真是悔不该教你这么多啊!
虽然最后半段让弘昼想想就觉得牙根痒痒,但这并不妨碍他炫耀。尤其翌日早朝,允祥调侃他:“不年不节的,陡然见到夜空璀璨,火树银花。爷还诧异得紧,过后才知道,竟是弘昼侄儿你的生辰,侄媳妇特特为你准备的惊喜。”
正常情况,一般心中再怎么高兴,被问到也得谦虚一二。说些个内子淘气,让十三叔见笑了之类的话。
可弘昼是一般人么?
他不是啊!
听到这话,阿哥爷的下巴就昂到了半天高:“嗐,十三叔您说这个啊?还不是福晋,非说这是她为侄儿过的第一个生辰,理当好生庆祝。又是亲自下厨给侄子煮长寿面,又是送侄子大清就三块之一的怀钟。”
“夜里还弄了好些宫灯,结成生辰快乐字样。又放了许多烟花,连额娘那里都得了块金怀钟。为啥?福晋说儿的生日是娘的苦日,额娘千辛万苦生我养我才让她有了这么个好夫君,理当好生感谢!”
这位爷嗓门本来就不小,又在着意炫耀。不但十三爷,连他附近的臣工们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就,有点埋怨:怡亲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清早的,竟然连累大家受这个罪!
诚然,为了避免上朝过程中出现尿急、出虚恭等不雅事。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敢在上朝前汤汤水水,认认真真吃顿饱饭的。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愿意用狗粮来弥补胃里的空缺好么?
当事人也很后悔,但既然已经挑起了头,怎么也得略寒暄几句:“哈哈,是么?侄媳妇一心一意为你,弘昼侄儿可真真有福!”
要回以真心真意,否则没收作案工具呢!
这福气给十三叔,算了。再放肆也是自家福晋,自有他慢慢教导好生带,绝不假手于人的。
弘昼摇头,晃掉脑中不合时宜的小差。
继续他欲扬先抑的狂吹:“福倒是有福,可这么长此以往,侄子荷包也受不了啊!这就是封了贝勒,侄子一年也才两千五百两的俸禄,福晋那三块怀钟就让侄子足足四年白干!啧啧,真要像她说的那样,年年如昨日。”
“侄子还不得穷的,拖家带口往宫中找皇阿玛打秋风啊?”
“好在福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把那铜怀钟拆了装上,装上再拆地反复折腾。说要照猫画虎,给侄子造更好更精致的怀钟呢!”
从这一直到静鞭响,皇上临朝,十三及他身边的官员一直被丧心病狂的五阿哥狂塞狗粮。
众人面上羡慕,心里其实哂笑不已。
啧啧,五福晋心悦你,简直生死相许。真真马不知道脸长,忘了人家当初一接到圣旨就吓晕过去了吧?得是有多抗拒啊!虽说后头有她是喜极而婚的官方说法,可到底怎么回事谁心里还没点数呢?
怕是姑娘聪慧,知道事已成定局。与其消极应对,不如好生拢住你。早日诞下子嗣,早晚守得云开见月明,当个亲王府老太妃……
弘昼只管吹,也不管有没有人信,信多少。
他一是散发心中喜悦,二则替福晋宣传。成不成功不打紧,但福晋为他这份心,必须得让所有人知道。再则,他福晋虽然天赋秉异,但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处处为他着想,才舍不得欺负他。
什么惧内,耙耳朵的,都是谣传!!!
冬去春来,雍正五年宣告结束,雍正六年的春风悄然吹拂。
倏忽间,四个月光阴如水逝去,距离弘昼望眼欲穿的成年又近了一步。
正月十九,皇上开笔,弘历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朝堂。这一次,他没为避嫌故,特特往刑部、礼部去。而是主动找上了雍正,表示要往户部。雍正也没说的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淡淡地问了句:“怎地想起去户部?”
弘历恭谨跪下,眉眼间满是谦虚真诚:“回皇阿玛的话,这半年,儿子静思己过,潜心学习。发现自己欠缺的太多太多,亟需个经验丰富的长辈悉心教导。”
“皇阿玛日理万机,身系江山社稷。儿子不敢也不能过于打扰皇阿玛,所以……就想跟在十三叔身边,多跟着学学。”
“不是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么?儿子也想着先多学着点儿,日后才能更好地帮皇阿玛分担。”
狠狠栽了个跟头后,弘历现在特别的谦逊:“但这只是儿子的一点痴念头,也不知道皇阿玛肯不肯给这个机会,十三叔愿不愿意收下儿子这个笨学生。”
弘昼不求上进,福慧身体孱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眼前的弘历就是雍正最优也是唯一选择。
罚过之后,当然还得好好栽培:“你有这想法很好,嗯,朕问问你十三叔。看看他身体可允许,能不能带带你。”
允祥:???
就想问问皇帝四哥,干嘛非讲这个礼貌呢?横竖臣弟也不敢拒绝。
然而再好的兄弟,那也分属君臣。
事实上的十三笑得如沐春风:“谢皇上关心,臣弟自打去了那鹤膝风恶疾后,吃得香、睡得着,身子骨比往年好了太多。太医说,但凡臣弟肯好生保持,别再像以往那般废寝忘食,活个古稀都不是问题。”
“然而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诸事繁杂,臣弟又哪里清闲得来?”
“这回好了,弘历侄儿天资聪颖,肯定能很快上手。臣弟便能求皇上给换个清闲些的地方,好生颐养下身体了。”
这是来自于允祥的试探,拟从雍正的反应中摸清对弘历的态度与分寸。
弘历也满心紧张地等着答案。
雍正只笑:“弘历再如何聪明,也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等他独挑大梁,且远着呢!不过孩子愿意上进,终归是好事。十三弟你这当叔的,务必好生教导。就当他是弘晓几个一样,该说的说,该骂的骂。”
都没等允祥谦虚几句,弘历就已经一揖到地:“侄儿愚笨,还请十三叔教我。”
就这样,弘历成功地把自己送进了户部。
想跟着他十三叔身边端茶倒水,殷勤相待。让皇阿玛看见他的虚心决心,十三叔看见他的诚心。少则跟在他十三叔身边,学习怎么做个合格的户部官员。多呢,争取以诚感动十三叔,获得他的褒奖甚至支持。
可,从正月开笔到春回大地,他就没有找到任何机会!!!
为何?
因为拼命十三郎,本就不是浪得虚名。加上雍正心疼他十三弟,顾及他的身体。当日就赐下了好多珍贵药材,并派太医常驻怡亲王府。务必要调养好弟弟的身体,好让他能多帮兄长多分担几年,为大清多效几年力。
皇恩浩荡,允祥感激涕零。自然越发上进,不但自己兢兢业业,还带着弘历一起。真当他是吏部刚派下来的小官员一般,各种的严格要求,从不讲半点情面。
当然也不讲丝毫私情。
上值的时候没有叔叔侄子,只有严谨的上下级。
弘历到户部的当天下午,就被十三领到了户部盘库,从午后一直走到黄昏。除了查验、问询等,再没有停脚的时候。旬日功夫,四阿哥就磨坏了三双鞋。
脚底下水泡一排排的,用银针挑破的时候,把侧福晋高氏哭的叫个梨花带雨。连说十三爷狠心,怎就让她们爷个好好的天潢贵胄受这等苦?
被弘历狠狠训了一顿,半个月没往她院里去。
吓得她又是送汤水、又是做女红的。好不容易,才把弘历给哄好。
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弘历终于能对户部所有库房如数家珍。方得他十三叔微微扬唇,接着新活就派了下来:“嗯,不错,爷就说,弘历侄儿这般聪慧,肯定不是问题。第一步就先到这儿,准备准备,明日开始学习看账本,之后是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