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阮棠看着温霁云说道,“我要赚钱。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喜欢钱。”
温霁云的手往衣袖中一探,将一串钥匙塞进阮棠手里。
阮棠看了看被塞入手中的钥匙。他好歹自己当了一年皇帝,认得这是国家金库的钥匙,一把扔到地上,说道:“我要自己赚钱,不是让你包|养,懂了吗?”
温霁云望着阮棠,认真说道:“那你带我去经商,我都听你的。”
“我不想看见你,快放我出去。”阮棠回头使劲推了推院门,用手打不开,一脚就踹了过去。
“砰——”一声重响,木头剧烈地颤抖了一阵。
阮棠忽然腰间一紧,被温霁云拉去搂在怀里。
温霁云温声问道:“脚疼不疼?”
阮棠挣扎着还要去踢门。
“糖糖,不要踢了,脚疼。”温霁云柔声安慰了阮棠,提高嗓音对门外下令道,“打开门。”
门外传来一声开锁的“咔擦”声,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阮棠抬眸向门外看去,门外整整齐齐地列了好几排禁军,就算门开了他也逃不走。
“糖糖想去哪里?”温霁云柔声说道,“我陪你去。”
阮棠被气得不轻,推开温霁云骂道:“你有病!”
阮棠转身一口气跑回屋子里,温霁云又跟了进来。
明明是他抓了自己关起来,明明是他让他让那么多人围着院子让自己跑不掉,他还看起来纯洁无辜又委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一样。
温霁云看着阮棠,声音还是清淡又温柔:“糖糖不想出去了吗?”
“我去你(买了个表)……”阮棠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不出去了,我肚子疼。”
“肚子疼?”温霁云连忙在他身旁蹲下,用手轻轻去摸摸他的肚子,关切地问道,“吃坏了吗?”
“不知道。”阮棠说道,“就是肚子疼,你去叫小余太医过来。”
“好。”温霁云给阮棠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捧在手中,“先喝一点热水,我立刻去,等我。”
他丝毫不去怀疑阮棠说的话是是真是假,听阮棠说肚子疼,连忙转身飞跑出去,亲自策马去找小余太医过来。
阮棠捧着热水,坐在屋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看着温霁云在烈日下策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这个人,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的时候,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做什么他都依,亲力亲为任劳任怨,半句二话都没有。
连自己随口骗一骗他,他竟然半点都不怀疑,顶着大太阳就立刻跑出去了。
阮棠只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温霁云就领着小余太医回来了。
温霁云来回的速度堪称神速,小余太医进门就累得气喘吁吁,是被温霁云领着跑进屋子里来的,估计一路上都在策马狂奔,累得满头大汗。
阮棠连忙给小余太医倒了杯水,请他坐下。
温霁云就被晾在一边,抬手擦了擦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阮棠对温霁云说道:“你出去,外面凉快。到那边树根底下坐,有风。”
温霁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他心里知道阮棠在赶他,但阮棠说的是让他出去乘凉,他只听字面意思,就是阮棠关心他热,而不是赶他走。只要他不去想太多,只要他自欺欺人,就心里就觉得甜了很多。
树顶上蝉鸣阵阵,温霁云在树下坐着,微风吹来是微微烫的。他也不觉得热,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定在小屋子里。
虽然他听不清阮棠说什么,但是只要看着他在,就足够安心了。
阮棠装模作样地伸出手让小余太医把脉,轻声说道:“我肚子不疼。”
小余太医的手指在阮棠手腕上轻轻动了动,说道:“肚子的确不疼,昨晚睡得很好,吃的营养丰富,就是有点吃多了。”
阮棠笑了笑,说道:“你也看到了吧,外面围了好多人。你快救我,他要把我关起来。”
“看到了。”小余太医微笑道,“我也想救你,可是我打不过他们,更打不过树下坐着那位。”
“咱们当然不能硬来。”阮棠凑近小余太医说道,“他现在一天到晚盯着我,让我脱不开身。你回去以后找几个大臣,给他们钱,要多少给多少你找我的账房先生报销,就让他们说有很重要很紧急关系重大的国家大事,把他请回去。只要把他支开,我自己想办法逃,好吧?”
“他怕是不会走。”小余太医说道,“现在没什么大事能把他从你身边支开的。而且,他为了你,已经和很多大臣闹翻了,这会子好不容易找到你,哪里会去管那些大臣。”
阮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温霁云一向大局为重上进心强,思想开明又谦虚听劝,是那些大臣心目中的标准好君主,就从来没让那些人失望过。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温霁云还会和他的大臣闹翻,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小余太医怎么就说他是为了自己?
阮棠问道:“他干什么了?”
“当时梁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明明可以乘胜追击继续北上山河一统,你知道为什么占领都城后就握手议和了吗?”小余太医问道。
阮棠没底气地回答道:“他一向怕劳民伤财的,大概是为了早点安稳下来吧。”
小余太医说道:“你为他抛下国家和皇位,其实他愿意付出的并不更少。他怕燕国亡了让你自责,想给燕国留下一隅之地。所以顶着整个朝堂的压力,没有再对燕国穷追猛打。如今燕国才得以在北方留下小半故土作为根基,往北赶走鲜卑开疆拓土。”
“不然燕国亡了,人心涣散,就算袁大将军能北进大破鲜卑重建一片国土,难道不自立为王改弦更张。国号又怎么改会是燕,皇帝又怎么还会姓龙?”
阮棠警惕地看着小余太医,问道:“你是不是让他给买通了?”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愿意说的话就算刀架在我脖子我也不说。”小余太医说道,“他找到你之前,很多天没合眼了,好几次找我进宫,其实不都是你们知道的和我讨论医馆的事,是看病。”
阮棠问道:“他生病了吗?”
“他的那些病,只是大家都看不见而已。”小余太医说道,“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他,我才知道人的生命,有时候可以这样顽强。”
“从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体那样,我以为他就算再保养,怎么都活不过一年了,但是那么多痛苦的医治,他都坚持下来了。”
“你还记得那一次吗?那一次你遭人暗算,李总管让你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他明明不能沾水,却用冷水把全身都打湿了。你第二天醒来安然无恙,你知道他其实从那时候就落下了不能医治的痛症吗?”
“虽然后来我施针之后,他看起来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手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写字提剑。但其实每到天寒或者下雨刮风的日子,或者用力的时候,膝盖和手臂都会好像被千万钢针扎过。”
“这些他没有对你说过,还随你去塞北风寒之地,提剑上战场为你退敌……”
阮棠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袖口。当时温霁云原来是用自己的身体救了他,他却以为温霁云把他丢进了水里。
原来温霁云的手臂和膝盖受凉用力都会很痛,他曾经让温霁云在外面跪了一夜,温霁云第二天还要提剑来救他。
甚至在北方为他打了几个月的仗。
阮棠的声音夹杂着不能抑制的颤抖:“那天我看到他提起剑的时候……以为他早就好了,是装给我看的……”
“就算是演技再好的人,也会有露馅的时候,他对你如果没有真心,你又怎么会动心。”小余太医说道,“他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所以一直没让我说。别说我告诉了你。”
“其实那一天你吃下药以后,让我去找他,我后来才知道,他一直没有出城,一直在等你,甚至在皇陵守了跟多天。”
“小糖,我记得很早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他是个把感情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人。但是他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做了,而且他对你,做得比任何人都用心。”
阮棠的眼里不觉酸了,没有说话,悄悄地抬起头去看了一眼坐在外面的温霁云。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桂花树下,眼神却望着屋子里,正和软糖撞个满怀。
阮棠连忙移开目光,对小余太医说道:“小余太医,谢谢你……祝你早日找到老婆。”
小余太医“噗嗤”一笑,起身说道:“我先不打扰了,我再喋喋不休不走,他要冲进来打我了。”
小余太医从手边的药箱里取出来两帖药放在桌上:“自己是两幅药,都是甜甜的补药,让他煎了给你喝吧。”
阮棠看了看桌上的两贴药。小余太医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应该早就猜到自己是装的肚子疼,为了不至于说自己其实没病面对温霁云时尴尬,还特意带来两贴甜甜的补药来给自己吃。
阮棠点点头,说道:“谢谢你啦。”
小余太医告别出门,又在树下和温霁云说了几句,看起来互相十分客气,还互相点头道别。
送走了小余太医,温霁云立刻走进屋子里,看到桌上的药,拿起来说道:“我去给你煎药,你坐一会儿。”
阮棠点点头。
温霁云提着药出去了,不一会儿,却抱了一只大橘猫回来,塞进阮棠怀里:“和它玩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大橘?你从树上把它抓下来了吗?”阮棠怀里抱着毛茸茸的猫,说道,“你去吧,我等着。”
温霁云去厨房里煎了药,端过来放在桌上,吹凉了一些又用手试了试温度,等药温了,才将药放在阮棠面前,把猫从他怀里接过来。
阮棠一点一点都看在眼里,问道:“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吗?”
温霁云坐在阮棠身旁,腿上还躺着从阮棠怀里接过去的橘猫。听到阮棠的问题,他立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眸里好像盛了阳光一样亮,望着阮棠点了点头。
阮棠双手捧着药碗,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补药,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你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去上朝,也不许去议政,什么大事来找你都不管,留在这里陪我,哪里都不许去。”
温霁云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好。”
阮棠得寸进尺地继续说道:“明天就退位让贤,陪我种花种菜,当平民百姓。”
温霁云没有丝毫不舍,眼中的光华反而比之前更亮,好像朝阳升上中天,认真地一口答应道:“好。”
阮棠喝完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带我去看看我们山我们的地,你都种了什么。”
温霁云转身去墙壁上取下两个斗笠,亲手给阮棠戴上一个,然后自己戴着一个,带着阮棠出门了。
阮棠和温霁云在山里逛了一圈,傍晚凉快一点的时候才去看地里种的菜,种的蔬菜水果都和从前一样,是自己爱吃的那些。每天都有人悉心浇灌的缘故,全都长势喜人。